铃医站在半塌斜立的庖屋中,仔细的打着扇,苦涩的药草香弥漫。铃医看他立在旁边,颇有些不耐的模样,慈祥道:「民间俗方,登不得大雅之堂,更难入医书典方,但于病人却是真正救命良方。」
他悲悯道:「乡人贫苦,药材昂贵,能以寻常低廉药材代替,于病人而言,实乃幸事,于医者也是善事。」
他递出一本灰扑扑的手札:「这是我多年来行医手札,你且拿去,以后行医切记,医者本心,治人病,更是治人心。」
莫鸣低眸瞧了一眼,手札颜色多杂凌乱,甚至有不知从何处扯下胡乱画着小牛的半角桑皮纸,厚厚的用棉线穿在一起,这哪里像是药方手札,就算随便丢在路上也不会有人去捡。
莫鸣神色鄙夷不屑,趁铃医不注意时,直接填进火中,付之一炬。
作者有话说:
参考《金匮要略》民间偏方等。
第44章丶百倍胜之
◎何需作伪?◎
夜色藏深,风静云隐。
春锦院中各处灯火葳蕤,浓墨滴晕的苍穹中浅月朦胧挂于树梢,将春锦院阶前蒙上一层静谧的熏黄,万籁俱寂。
唯有内室泥炉上双耳瓷锅鱼汤正沸。
张喆文被衙役叫走,大夫坐在外堂,内室只有县令夫人以及茗之丶李桂手三人。
虽那些大夫言辞激烈反对,言李桂手此法荒谬,绝不可行,但李桂手先前在县令面前赌咒发誓若是不成,甘愿受任何惩罚,又有剃度一事,张喆文最后允了,其馀人也不敢再置喙,便都如木桩,神色难看的走出去,却也没有离开,以备不时之需。
李桂手又去先前给莫鸣准备的小药房取了白芷丶细辛丶生石膏丶乳香丶没药等物一并放入钵中,研磨击砸声不时响起。
再无别话。
月挂半空,茗之估摸着时辰,拿了湿帕子掀开,汤匙拨了拨,见煮的差不多时,出声提醒:「李大夫,汤好了。」
「趁热喂夫人服下。」李桂手头也不抬,手上却加快了速度,一时瓷杵撞击钵臼声越加嘈嘈切切,如阵鼓擂动。
茗之闻得此话,便将药汤盛出少许吹凉,扶起昏睡中的张夫人准备喂药,她喂的小心,可却奈何张夫人并不吞咽。褐色汤药顺着被热气熏蒸泛红的唇边滴进衣领。
李桂手抽空看了一眼,也不多话,从药箱中拿出针包,三两下刺入关元中脘等穴,不消片刻,张夫人幽幽转醒。
「夫人!您醒了!」茗之惊喜道。
「茗,之。」张夫人还有些混沌,听到声音,侧过头看向站在床边的茗之,唤了一声。
「我这是,怎么了?」
「夫人吐血昏迷了整整一日。」茗之道。
「吐血丶昏迷。」张夫人脸色倏白,喃喃重复,神情犹疑忡忡。
她不过是犯了头疾,又用了那位莫大夫的奇药大有好转,怎会又吐血昏迷?
「夫人不要多想,先用药吧。」茗之转身重新盛了,捧着递到张夫人眼前。
「大夫说了,药需趁热喝下。」
张夫人犹豫的抬起眼看了下茗之,从她眼中看到催促,这才伸手接过。
鲫鱼熬够了时辰,汤色又白又浓,可偏偏张夫人已昏迷一日,陡然醒来,实在是胃口欠佳,好容易凑到唇边,汤中微不可查的腥味陡然清晰直窜脑海,张夫人顿时直欲作呕。
李桂手快一步,银针如影飞快刺入,又很快除去,方道:「夫人,草民已经封了您的味觉和嗅觉,现在可以喝了。」
张夫人神色惊然,茗之也欲言又止的看着李桂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