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姜回的死讯传来,谢夫人虽怅然却也算不上伤心,她甚至觉得庆幸,她引以为傲的儿子,此生唯一的污点终于可以被抹去。却不想,在一个寻常的午后,她的儿子风尘仆仆般赶回来,衣袍沾着泥点,就这样莽撞的闯入,打断她同底下掌柜交谈,拿出世子威严呵令一干人等全部退下。
面色肃然,语气甚至称得上诘问,问她姜回何时被赶到永州旧宅,问她为何不派人告知他,问她姜回因何而死。
自年后已有大半年未曾见到儿子,谢母本惊喜不已,却听见他口中尽是那个令她讨厌的女人,当即喜色减去大半。
又伤心谢如琢对她的态度,语气也冷了:「你和她的这桩姻缘本就是不应当,如今她死了虽是可惜却也落个干净。」
谢如琢身躯一震,显然没想到自己端庄贤淑的母亲竟会是如此态度,旋之而来就是后悔。
这桩婚事于他是意外。于姜回更是无妄之灾,她才刚被寻回家中,尚未与爹娘多享天伦之乐,更是对盛京一无所知,便茫然无措的要进入谢府,他是男子,天生便应比女子要多承担些,他自问,于姜回有愧。若不是他戒心不够,怎会在更衣时被人迷晕,神志不清的与她躺在了一处。
虽是被迫,却也毁了她的名声,况他并无娶妻之志,心想既如此便顺水推舟娶她为妻,却不想母亲毫不犹豫的否决,连疼爱他的祖父都面露不赞同,至于父亲更是在他态度坚决之下第一次罚他跪了祠堂,派人看守不准他出去。
谢如琢冷静之后便想明日一早去皇宫求陛下赐婚,谁知不过一夜,此事竟慌忙之间已然定下。
他去了姜府,却不想姜父生怕他反悔一般,当即使了眼色后,派了一顶小轿将姜回仓促送入谢家,一路不少人瞧见,至此难以转圜。
,他不是没想过带姜回一起离京赴任,可姜回却不愿意。他只得拜托母亲好生看顾,又叮嘱姜回遇难可去寻他老师。
却不曾想,一别大半年,她竟然死了。
「母亲,我是对她无甚情意,可我对她有责任。她年幼行稚,母亲更该好好照拂,却竟将愤懑怨怼发泄在她身上。」谢如琢通透聪慧,见谢母如此说,便想到姜回私下里不知受过多少刁难,终究是他对她不起。
「母亲身边的丫鬟嬷嬷未尽规劝之责,从今日起,便送回外祖家中,还有,姜回死因是否如信中所言,积病而死,尚不确认,谁都不准私自挪动她的尸体,至于永州一众奴仆全部关押,移交大理寺审问。」谢如琢眸光如矩,身姿挺直锋芒毕露,通身气势让谢母为之一惊。
回过神来,便捂住胸口,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她亲手养大,事事挂心亲力亲为的儿子,泪水涌出眼眶,「你如此之举置侯府名声于何地?」
「一个妾室之死,竟然要移交大理寺,这不是明摆着你怀疑她的死因有异?而谢府,你的亲人,就是你怀疑的对象。」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谢母挂心的仍旧是名声,谢如琢眼中失望更甚,心却更加冷硬。
「母亲,我已然向陛下递了奏摺,求陛下恩赐姜回世子妃之位,她不再是我的妾室,而是我的妻子。」
白露粼粼,夜风紧骤。
谢如琢望着大开的房门,青叶竹袍被风吹动,眉眼之中如冷玉无温,只道:「夜深了,母亲回去吧。」
谢母死死地扣着门框,泪水簌簌而落:「你不是已经查出来了吗?是那个丫鬟眼见跟着姜回在永州那个偏僻之地没有出路,才下毒暗害,为何,还是不肯原谅我?」
「母亲,你视谢府荣耀大于一切,口口声声教导她体统规矩,难道真的没有私心吗?」
「她处处上不得台面,一言一行不知给谢府蒙了多少羞,我有什么错?」谢母几乎声撕。
「母亲,你非要我说的如此直白吗?」谢如琢放下书卷,即便到了此刻,仍旧维持着谢府世子该有的冷静,不至歇斯底里。
「母亲为何要多次带她参加宴会?难道没有存其他心思?看她被人刁难奚落,母亲是何想法?」
「是否也觉得,这是她该受的,是否也有一刻,觉得畅快?」
「因为在母亲眼中,她得到了她不该得到的,她的存在,辱没了谢府世子的尊贵,让谢府沦为被他人嘲笑的谈资。」
「因此,她便受些委屈也应当,也该感恩戴德。」
「母亲想让她如何?自惭形秽的离开谢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