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命沉默了:我勒个去!事情不太好办,曾经十恶不赦的奸人摇身一变,变成了遥不可及的贵人。这人不是光是大善人这么简单,还有官身,不太好整。而且就算是对峙,一点胜算也没有,怎么证明这韩大善人就是当年的那个凶手,仅凭一截衣服?还有能做水泛丸的技艺?不好办。
阿厚见知命面有难色,似乎在意料之中:“所以我说,这事是个死结。你也不用为难,你能听我说这么多,还能相信我说的,我就很感激了。”
第二日去帮能仁甫取最后一副药,医馆依然人满为患,只是大家都聚在门口,不见韩天麟身影。门口小伙计说今天知府夫人来看病,那小伙计与知府来的下人言语间非常熟络,这会儿还有乡人来给韩大夫送果子表示感谢。
如果没有前尘往事,阿厚多希望这个人真的就是乡人眼中那个完美的大夫。看村民热盼的目光,阿厚突然就决定放弃了,
“就当父亲真的淹死在水里了吧!”他低下头,心有不甘的准备回。知命拍拍他的肩,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小伙计干活麻利,已经把能仁甫的药抓好了,知命付了钱与阿厚准备离开。与此同时,韩大夫与知府夫人及小厮侍女一同出来,乡民们拘谨的没有上前打扰,默默的看韩大夫站在门口,十分有礼的送那微胖的美人离去。就在与知命和阿厚擦身而过的一瞬间,他俩同时听到了一声细微且鄙夷的言语:“姓朱的小崽子,可惜当初没有斩草除根。”
阿厚顿了一下,知命有点傻眼,紧接着就见阿厚猛地冲了过去,扑向了韩天麟,二人重重的摔倒在地,阿厚朝着韩天麟面部恨恨的打过去,只一拳,对方鼻子就喷出了血。
“快来人啊!有人殴打朝廷命官了。”一个拐着小筐的老太太率先喊了出来。
很快众人蜂拥着围了上去,须臾间,不大的医馆就围满了人,知命在那旋涡中拉不动阿厚,还是鱼肠忍不住现身给二人分开。阿厚打红了眼,血丝布满了整个眼球,眼角亦挂了彩,那副硬身板不住的瑟瑟发抖,紧握着拳头的模样,像一头刚冲出了圈发怒的可怜的驴。
众人不明就里,纷纷指责阿厚,甚至有人往他身上扔菜叶了。那韩天麟一脸委屈的半躺在椅子上,努力的喘息着,似乎受了天大的伤害。
报官!必须报官!……
当众殴打韩大善人,这是要遭雷劈的……
围观的众人气势汹汹,说的更难听的也有。
知命知道今天恐怕不能善了,给韩天麟深深的鞠了一躬道歉,赔款,吹捧三件套,做足了面子。那些乡野村夫可不管这些里子面子,纷纷叫嚣着不肯善罢甘休;韩天麟还在犹豫的档口,鱼肠沉默的从腰间缓慢掏出了一把软剑;那韩天麟立刻表示不予计较,体现了大度。一场看似无厘头的闹剧就这样匆匆结束。
回程之路在鱼肠的安排下,还算顺畅。能仁甫和希孟都带了伤,阿厚也挂了彩不能骑马,几人雇了两辆马车回程。
只有看淡了生死,才能破釜沉舟。阿厚经历了童年的跌宕,现在又与杀父仇人打了个照面,家仇不能报,任谁都不可能咽下这口气,可自己的力量过于渺小。如果不是对方挑衅在先,阿厚也许真的就劝自己放下来。知命转头悄悄看了眼阿厚,这家伙从韩天麟的医馆回来就没有再说话,饭也吃的极少。知命知道他不可能放下,但也无计可施。
汴梁图画院里,知命一行人终于不负所托,带着那些画像回来,完满完成任务。那画像陈夫子自己也颇为满意的交给了徽宗,徽宗评价说“虏主望之不似人君”,随后发兵,燕云之战果真打赢了。此为后话。
按理说,任务完成的好,回来应该睡个好觉。回到汴梁,接连好几天,知命总是不由自主的眼皮子跳,夜里也睡不踏实。知命心里不踏实,总感觉有事要发生。
蓁蓁去庙里给知命求了符,让知命放在枕头边。“秾芳,你把这个平安符给阿厚送过去吧!蓁蓁帮我求了两个。”
“姑娘还不知道把?阿厚病了,怕传染给大家,就续了农忙假在汴梁城内疗养。”
“也好!让他自己单独呆一段时间,也许就能不那么痛苦了。”
“我还给他和庆之也攒了一些石色,庆之和阿厚亲厚些,让庆之有空时候过来取吧!”易元吉得了信过来见知命。“你脸色不好,听秾芳说你最近乏力失眠,图画院的事你就先别操心了,平时你管的那些差事我帮你做。”
“好,阿厚这几天怎么样?”
易元吉叹了口气:“老样子,没什么情绪,照常吃喝,但看着不太好。”
“你多宽慰他,让他想开些。”
“有些事,恐怕我们都劝不了。”
知命叹气,易元吉一时也无话。看桌子上放着弓箭。易元吉转了话题:“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爱好?我还以为你就喜欢吃呢?”
“诶!易元吉,你是被崔白带坏了还是勾处士把你污染了?”知命气的喊他全名。
“这骑马射箭技术可是又能保命又能御敌的必要技术,你少瞧不起人,我的弓马师傅说我练得不错呢!再说了,万一你将来有个好歹,我好用这个替你报仇哪!”
“就你这小细胳膊小细腿的,只怕到时候跑的比我的猴儿还快!”
“啧啧啧,真是刻薄啊你!”
二人说笑了一番,阿厚的事,他们默契的不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