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隔了一道半掩的屏风。
淡淡檀香混着潮湿的水汽,青年微凉声线也仿若浸了水,模糊传来:“谁?”
沈洵舟没看到她。
屏风的阴影遮下来,烛火燃至一半,天光透过窗户渗进,房内一点点亮起来。
榻上矮桌残棋未变,墙角仍放着那几箱绣品。
最初醒来的这个房间,居然是沈洵舟的卧房吗?
青年裸露的手臂勾向架上的衣物,晃起一片水声。
眼见他将要站起身,宋萝垂下视线,按住怀中木盒,慌忙出声:“。。。。。。大人。”
水声顿住。
少女声音带着慌乱,语气又轻又快,宛如被惊飞的一只鸟雀。
沈洵舟沉回水中,浴桶边缘挡住身躯,他微微偏头,眼睫快速颤了颤,透过屏风间隙向外看去。
宋萝抱着木盒站在门前,低着头,青色襦裙衣摆被风轻轻拂动。
换了一身衣裳。。。。。。她回过家了?
喉间几句话滚了又滚,他一时竟找不出合适的话,水温渐冷,凉意渗进皮肤,原本烫得发红的手臂逐渐恢复苍白。
水珠流过道道疤痕。
热雾扑上桌上茶杯,在杯壁上蜿蜒出一道水痕。
宋萝将目光落在上面,强迫自己不抬头看向屏风,那边又静了片刻。
沈洵舟语调比平时慢了一点,透过浓浓水雾传过来:“。。。。。。宋萝?你怎么进来的?”
后背浸来一阵凉风,门半开着,宋萝埋着脑袋,双髻上红色发带向前扬起,想起林赫指路时的神情,“林捕头说您在等我,我拿到账册一时着急,便忘了敲门。”
他是故意的吗?
“我这便退出去。”她退后一步,那水声又响了。
沈洵舟:“等等。”
随着青年出声,一道人影从屏风后走出,他衣裳草草套上,胸前露出一片如玉肌肤,眉眼染了水汽,湿漉漉向她看来。
宋萝尚未如此看过一个男子的胸膛,与背脊不同,上方就是他的脸,清晰入目,热意先一步升上来,脸瞬时涨红了。
她迅速垂下视线,耳尖也烫起来。
皂角香味与眼前人身上刚沐浴完的水气一同覆来。
沈洵舟停在一步前,眸中是少女低垂的雪白脖颈,两条红色发带缠在上方,他不自觉多看了一眼,被热雾蒸过的嗓音略沉:“账册,我看看。”
宋萝不敢抬眼,垂着眸打开手上的木盒,露出里面躺着的蓝色账册,触到账册,方才想好的说辞泛上来,倒觉得心不再慌了。
她将账册递过去。
沈洵舟接过去,随手翻了翻,天光透进来,照出上方略新的墨迹。
他比谁都清楚绣坊的确是清白的。
所以这份由她带来的账册,虽然可能是假的,但的确是真的。
“啪。”他合上书页,神情带了些散漫,“那便麻烦宋姑娘与本官一起核对一下。”
房间角落的几箱绣品被手指轻轻抬开箱门。
终于离得远了些。
宋萝这才抬眼看过去,沈洵舟的衣裳已经穿好了,胸前一片白皙不见,只露出一截修长颈线。
他为什么不穿好衣服再出来?
又后知后觉地想到,沈洵舟贵为丞相,虽此时暂住在衙门,却是有自己府邸的,府内侍女众多,许是将她当作其中一个罢了。
她走上前去,帮着他将剩下几箱绣品打开,那张藏着城坊图的牡丹绣帕放于最上方。
沈洵舟递回账册,眸光却没在看她,靠着窗檐,指尖轻敲着窗角,悠悠看了好几眼窗外:“那便劳烦宋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