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突然想要提前婚事,还得说起三四天前胡老大的一次遭遇。
胡雄之前说他在县城有个活计并且还得了几分东家的青眼,这确是实话,但他没说明白的是他原是在赌场里做打手,专管催债要钱等事务,因生的高大手段又凶狠,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主儿,所以还做了个小头头,手底下有两三个人听使唤。
再加上是在县城,村里人平时连镇上都不大去,又见他出手阔绰,所以一直以来也不知道他的底细。
三天前的夜晚,他刚从一处小巷里出来,身后花枝招展的窑姐儿拉了拉衣袖,手里帕子舞得乱人眼,莺啼婉转的说笑声一直等胡雄走出巷子才逐渐消下去。
他吐了口唾沫,喝多了酒的脸上通红着散发出热气,踉踉跄跄的往前走去。时值夜半,街上空空荡荡已经没什么人走动,只余两边零散寥落的灯笼斜照,清冷的月色也洒下了点点辉光。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毫无章法地在街上响起。
胡雄撑在墙上,迷蒙的双眼抬头看了看周围,黑窟窿咚的一片,只有酒肆茶肆的布条招牌被风吹得哗啦作响。
“还是窑姐儿带劲,怎么折腾都行,家里的黄脸婆花了那么多银子,连颗蛋都不下,白费老子的努力。”
他骂骂咧咧几句,似乎想起来以前的事情,又朝着地上吐了口,“希望这回娶的这个中用点,别又是个贱骨头。”
话还没说完,就见从天而降一张大口,胡雄眼前立时一片漆黑,天旋地转中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还没等他从变故中回过神来,就被啪一声摔在地上,顿时疼得他呲牙咧嘴起来。
“是谁?哪个王八羔子,居然敢来捉弄你胡爷爷我?”
“知不知道我是谁?知不知道我背后的人是谁?当心明天我就带人掀了你的家门,搅得你全家不能安生。”
他色厉内荏的吼骂了两句,没人回答。
他心里发怵,抓着麻袋转向隐隐约约有人的方位,咽了咽口水,“你是谁?有胆子就说话,报上名来!”
“哼。”男人的讥笑声传来。
胡雄竖着耳朵仔细辨别,依旧没能认出来人,被黄酒迷了心智的脑子也开始重新运转起来,他瑟声道:“这位英雄,这位好汉,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不知道小的是哪里惹到了您,还请您说个明白,我一定有错就认知错就改,求您宽宏大量,放了我吧。”
“我身上还有银子,这样我把钱都给你,要是不够我明天再给你拿来,你放了我,就当没这回事如何?还有,还有我东家是昌盛赌坊的幕后老板,”他着急忙慌的道,“我之前得了他几分赏识,我帮你引荐怎么样?”
黑漆漆的夜空,寂寥的陋巷,夜风带着瘆骨的寒意,除了胡雄的声音外再无旁人说话,只有呼吸声在证明这里还有别的人存在。
“你,你到底是谁?说话,说话啊——”
木棍突然打在麻袋上,敲得胡雄惨叫一声,来人似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棍如雨下劈天盖地打在胡雄腿上、身上、脑袋上,胡雄先是骂了两句,后面捱不过痛又开始求饶起来,涕泗横流哭天喊地都没止住落下来的棍棒加身,最后被敲在头上的一棒子打晕过去。
一直到第二天清晨,他才被倒夜香的老人发现从麻袋里解救出来,那时他浑身都是淤青伤痕,进气多出气少,吓了围观的众人一大跳,急忙送去医馆才捡回一条命来。
他娘吕氏知道消息后忙叫家里人去抬了回来,只是胡雄还是昏迷的时候多清醒少,连个凶手都说不出来,一家子求神拜佛都没用,只好每日里硬灌些苦药进去拖着命。
吕氏没了辙就想起土方来,想要借冲喜的名头把饶梅迎过去,好冲冲晦气,万一有用呢?
而且他们本来就要成亲,不过是提前十天半个月而已,又有什么大碍。
周兰草知道这事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吕氏从袖里拿出来的一吊钱给堵住了嘴。
“我知道是委屈了小梅,但我实在是害怕啊。”吕氏掩袖哭起来,“若是克我也就罢了,但还克我们家老大和长辈,哪里敢冒这个险。亲家母,你行行好就答应了吧,我保证日后一定会小梅好,等她进了门就只管和老大过日子,万事都不要她操心,要是小梅愿意,她作为长嫂来负责家里的大小事情管着钱,我也是没二话的。”
周兰草哑然,她看了看饶四寿,悄悄推了把,“她爹?”
饶四寿一脸的苦大仇深,“三姐,这事是真的吗?”
饶春妞冷不丁被问到,她神情僵了一瞬,“啊?什么真的假的?”
吕氏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笑道:“亲家,这事饶妹子是不知情的,毕竟是家里的大事,我也不好拿出来随便说,免得外人知道了笑话。”
“啊是,我的确没听过,只是小梅的婚事本就定在这月,提前几天应该也没事?”饶春妞讪笑,“胡家那边一应都是布置好的,不会亏待了小梅。”
饶四寿轻叹了口气,见饶梅始终低着头不曾露出什么嫌恶或是不愿的神色来,他也点了点头。
“那好,就十四吧,麻烦亲家母你跑这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