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空气中还存着些寒冷的意味,户部侍郎程砚修绕过巷道,他走路走得很快,但很快他停了下来,眼前是一个镂花青墙的茶馆,他先是侧耳听了听,里面确实是煮雪烹茶的铜铫声。
程砚修掀开那湘竹帘,里面倒是有些蒸腾的茶雾,面前已有仆从错落地摆着茶器。
亦凝己经坐在屏风后,她用滚水冲洗杯盏,饮具沾上了一阵温度。再将适量的茶粉缓慢放人茶盏中,亦凝慢慢点泡着沸水,将茶粉调和成清状,又缓慢的拿起壶再添加沸水,茶汤逐渐形成疏星皎月,珠玑磊落,似轻云渐生。
亦凝看着边添边用茶匙击拂。最后“乳雾涵涌,溢盏而起”,形成美丽的沫饽,尽显茶汤美感
点泡后,这茶汤呈现出凝脂般的乳白色,表面泛起的汤花咬住杯盏不动,算是点泡出一杯好茶。
七次入汤打茶,产生沫饽,汤花,七汤过后,宜匀其乳沫汤花而饮之。
“这茶讲究香、味,也讲究,点茶的动作优美,诸位尝一尝。”
这天寒地冻,亦凝大人突然邀约,众人也不好推辞,顾挽卿以失传的唐代煎茶法相邀,程砚修借斗茶之名行棋谱残局。
当暮鼓穿透雕花窗,青瓷盏底映出屏风后交叠的剪影,碎在青砖上的茶沫蜿蜒成暧昧的纹路。
寒风穿过竹编茶筛,将最后一缕印进来的光筛成细碎箔。程砚修垂目盯着青玉茶碾,却从鎏银竹节茶则的折光里,瞥见顾挽卿一丝不明的意味,他正在给越窑青瓷注汤。
"敢问大人,今天找我们邀来是有什么事?"
“聊聊,近来户部的事吧。”
亦凝推来天目盏时,指尖在竹制茶杓微微停留一下。程砚修看着建盏底未散的沫开口道:"不敢欺瞒大人,户部近年来也有些亏空啊"
碧玉茶筅瞬间就搅起茶室内暗潮汹涌的气氛。
铜茶吊在那红泥炉子上发出了些许蜂鸣,顾挽卿挑起眉梢,将烘茶用的金丝笼子推近了那炭盆。他语气平缓,却话里有话:"程大人,可能忘了漕运的工程?"
竹帘外忽然落起雪来,水珠顺着瓦当砸在青石板上,与茶碾滚过茶叶的节奏默默契合起来。程砚舟的拇指无意识摩挲腰间鱼袋,那里藏着的一个雕花和田玉坠。
“程大人,你说呢。”亦凝在屏风后似笑非笑。
程砚修深吸一口气,他冷汗直出,他感觉他无路可退,四面全是饥饿的狼群,他们绿眼中只有贪婪地神色,随时会扑上来把自己活剥了。
程砚修忽然倾身拨弄风炉,云锦披帛掠过茶瓯,他慌忙伸手去扶将倾的茶瓯一他实在有一些坐不住了。顾挽卿的食指压在杯沿纹路处,他有闲心的看着这一切,似有嘲讽之意。
亦凝她的小指正抵着盏盖上。
恰在此刻穿透雨帘,茶沫在盏壁凝成蜿蜒的冰裂纹。
“程大人,懂我意思吧。”
亦凝转身从拉开屏风从里面走出去,程砚修看到她在雪白狐裘里的魅眼出,那种阴戾,不寒而栗。就像是笑着拿着刀一片一片将他剖开,顾感叹不已,太可怕了,亦凝轻而易举的就能拿捏他的软肋,让他动弹不得。
亦凝寒眸中冷酷杀戮,她抬头,任由雪落在肩头枝头光秃秃的就像是如履薄冰的前路,没有光只有无尽的苦痛,她踩着刀刃,任由贯穿自己的脚她不在意,又有谁会在意她,只是一把刀,她把自己打磨的那样锋利,但使用这把刀的人注定也被扎的鲜血淋漓。就这样无人生还。
她有什么办法——只不过在这场血腥暴虐的游戏下注时压上自己的性命罢了,反正已经够烂,她不介意更烂。
也就是以自己的鲜血淋漓,搏君王一笑。
钟粹宫里的那位主子,眼下也不好受。慕容玄羽抚摸着那蟒纹眼中烈火燃烧,他那双眸中毒蝎子似的似乎能粹出毒,他回想那痛苦的往事,贯穿,那个女人鲜血从七窍钻出来,这样的记忆潮水般涌来,转而掏空了玄羽五脏六腑那活生生的疼,慕容玄羽眼尾泛红,那是仇恨扭曲下的具象。汗水侵入他的鬓角,即使再痛,他也得弄清楚。
那地上拖行而顺延的血迹,它们围绕玄羽匍匐爬行,在喧嚣中嘶哑着嗓子。
为什么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