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了寺庙的门很久,一个黑乎乎的手伸了出来,知命把玉逍遥递过去,对方接了过去,小木门在涩哑吱扭声中打开了。
半夜里,月色下,尽管这一路多黑多难走的路她都咬牙坚持了下来,也设想过各种恐怖镜头,但这个开门人的模样还是吓了知命一跳。一个乱七八糟布条裹着的人,只有半张看不清的脸黑乎乎的隐藏在布条堆里,像是个抹布成了精。抹布精指了指院子里的厢房,什么话都没有说,知命会意战战兢兢的走进去,关了门,不敢点灯,裹了被子坐在床上,这被子没有想象中的潮气和霉味,看样子有人来住过。知命没有睡,也不敢睡,她呆呆的望着窗棂出神,看着月光投影在地上如霜一般清冷。中间抹布精来送过一碗白粥放在门外,依旧没有言语,也没有再出现。知命开门取粥喝了一小口,热乎乎的粥让她有了些力气,但仍然觉得心有余悸,不知道王宗尧现在怎么样了?是死是活?放下碗又开始发呆。心里不住的给自己洗脑:每逢大事须有定气,不能倒下。
窗外从黑到蒙蒙亮,屋子里的炭燃的单薄,空气里仍然些许冰凉。知命丝毫困意没有,说不清脑子里是乱的还是清醒的,停下来才发觉右边胳膊疼的不行,已经抬不起来,不知道是骨折了还是扭到了?此刻天光大亮,她才有了些些乏意,昏沉沉想睡,眼皮正上下打架,突然听到外面隐约的似乎有敲门声,心下里警铃大作;隔着模糊的窗纸,知命看到院子里那黑黑的一团抹布人走过去开了门。门开了,呼啦啦一下子进来了十来个人,蒙着面,看身形都是高大壮汉,精短打扮,抹布人对领头那个行了礼,指了指知命的房间。
领头那人便径直走了过来,知命躲在屋里心道不妙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见墙角有一深木色衣柜,慌忙藏了进去,双手捂住嘴,努力忍住呼吸,不敢出声。透过柜子缝隙,眼看着那双黑色靴子的主人越走越近,知命拿起王宗尧之前送的那把小刀对准外面,准备给对方来个措手不及。
一开门,知命双手握刀闭眼捅过去,几乎在开门的同时,她手里的刀被震飞,紧接着跌进一个药草香的怀里,是王宗尧。但见他双目之中红色血丝犹如蛛网盘结密布,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样被草木枝划伤了好几道血口的美丽的脸,知命愣了一下,想到对方可能是九死一生的活了下来,此刻就像个委屈的孩子,在王宗尧怀里放声哭了起来。王宗尧不出声,任由知命窝在怀里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知命不知道哭了多久,哭到迷迷糊糊最后只剩下抽噎,话也说不出来,抽抽搭搭之间突然想起来,诶?我好像被对方结结实实抱着,急忙擦了眼泪鼻涕要讲究男女授受不亲,结果王宗尧抱的更紧:“我昨晚为了救你差点死了,这会儿刚刚死里逃生。”
知命不挣扎了,任由王宗尧抱着。哽咽着十分认真的问:“你到底看上我哪儿了?”被那蛮人硬喂了药,这会儿药效开始发挥作用了,嗓子像个男人一样粗糙。王宗尧笑了起来,把自己暖烘烘的的裘皮解下来披在知命身上,知命哭累了,嗓子更哑的低沉,这个时候困乏的只想睡觉。
“累了吧?再坚持一下,等会我遣人送你回去,你近几日就不要出门了,安心养着。”
知命点点头,指了指王宗尧,“那你呢?”
“我还有事,很重要的事。”
“我还能见到你吗?”
王宗尧没有继续说话。知命突然就难过的不行。这个时代脆弱又陌生,好容易有了好感的人,下一秒可能就生死两隔。不管了,什么越穿戏码?什么宿命前身?眼前这个人是她飘零溺水前能抓住的那根横木。
王宗尧拉着她的手出门去,将她交给祁远,祁远在前面带路,领知命下山。知命走出门去,还是忍不住回头深看了王宗尧,
他站在高处,就像一个谜团一样美丽又迷离。抹布精的衬托下,他就像一个超凡脱俗的神祗般。王宗尧也用目光送着她,两人交织的目光被缓缓关上的庙门隔绝。
路上,摇晃的马车里,知命倦意如海水涨潮一般上涌。看祁远抱着那把鱿鱼花,闭目养神。
“墨阳中了毒箭,他没事吧?”
“毒已经解了,好好调养就没事,放心吧!”眼睛依然闭着。
知命想起来上次王宗尧喝醉来找她发酒疯那次,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内个,祁远,你之前是不是和王宗尧闹过不愉快?”
祁远睫毛微微颤了一下,没有说话。
看知命悻悻的样子,祁远睁开眼睛,认真的回了一句:“姑娘,我不想骗你。你若是想知道还是问主人吧!”
“那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寺庙里那个人总感觉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你说的那人本名叫泰阿,或者他另外一个名字,你更熟悉,叫多宝。”
知命瞳孔震了震:“抹布精竟然是多宝?是个老小孩儿?怪不得王宗尧放心的将知命托付于他。”
“他不是死了吗?”祁远像没听到一样,仍旧闭着眼睛。
算了,祁远不会说的。
疑团太多了,之前王宗尧喝醉了,也说祁远死了,现在这个大个子不也好好的摆在眼前?
难道多宝是被王宗尧放在大太监身边的细作,被发现了,假死逃走了?带着一大堆的疑团,知命终于忍不住昏睡了过去。
这厢祁远看知命没有动静了,知她沉睡。于是重新闭上眼睛,却也无法定住神。还好主人一路留下的标识和线索追踪过来,还算顺利及时的找了这个地方,只是没想到赵知命会牵连其中。还有斡鲁补竟然来了隰州这个小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