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辞轻叹一声,将杯盏轻轻搁回案上。
抬眸时,视线落在了对面的赵怀霁身上。
这一刻,心跳猛地一滞。
这是死后,她第一次见到他。
赵怀霁仍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眉目间带着浅淡的笑意,仿佛世间万物皆可从容应对。
他举杯轻轻晃动,酒色映着灯火微漾,眼角的笑意随之微动,像是一幅柔和却疏离的画卷。
仿佛什么都未曾改变,仿佛他仍是那个能让她倾心的人。
可他不是。
指尖微微收紧,她的手藏在袖中,指甲一点点陷入掌心。
直到死时,她终于明白了,赵怀霁的温柔,从来不曾属于她。
赵怀霁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一袭青色锦袍,温和如三月春风。与几位重臣低声交谈时,举止风雅。
在举杯时,他目光缓缓流转,似是随意地掠过沈秋辞,如同夜雨落在青石板上,悄然渗透,沉默无声,却有一丝意味深长的钩缠。
他举杯——
朝着沈秋辞轻轻示意,像是在寻常不过的致意。
沈秋辞起身,端起杯盏,回以一礼。
赵怀霁仍是那个世人眼中的温润瑞王,举手投足皆是风雅。
他看着她,目光深邃而柔和,仿佛带着情愫和熟稔。
可他不该这般云淡风轻。
她蓦地笑了。
看着这突如其来的笑,赵怀霁微不可察地皱了眉。
赵长宴则是坐姿懒散,半倚着雕梁,玄色锦袍袖口微敞,露出骨节分明的手腕。
他手中把玩着一只玉杯,指腹摩挲着杯沿,唇角噙笑,饶有兴致地盯着沈秋辞和赵怀霁。
赵砚行终于开口,缓缓举杯:“今日梅雪相映,正是赏景的好时节。诸位爱卿为国操劳,朕心甚慰。”
他的目光落在沈廷遇身上,语气微顿,漫不经心地提及:“沈爱卿近日为赋税之事劳心劳力,朕甚是感激。”
沈秋辞心中微紧,迅速推算。
赵砚行这句话,看似赞誉,实则是敲山震虎。
赋税之事牵涉朝廷财政,尤关世家与国库利益,稍有不慎,便是风暴之始。
还未等沈廷遇回话,赵怀霁突然举杯道:“陛下勤政爱民,臣等自当竭尽所能,辅佐圣躬。”
他话音微顿,目光从沈廷遇身上掠过,笑意不减。
赵怀霁:“沈家世泽绵远,实乃世家仪范,教养之风,令人景仰。”
言辞恭敬,却隐隐透着不容置喙的笃定之意。
“教养之风”一出,众人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沈秋辞身上。
先帝早有懿旨,赐沈氏女为瑞王嫡配,婚期已然既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