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交手
宴散时,天降大雪,寒风吹过殿檐,鎏金宫灯微微摇曳,洒下细碎的光影。
宫人鱼贯而出,残席之上,几缕白烟袅袅升起,氤氲着微凉的酒气。
沈秋辞缓缓走出殿门,手中紧握着梅钗,指腹摩挲过钗尾的雕纹,微凉的玉质透出锋锐的寒意。
她步履轻缓,行至梅园。
红梅枝桠间覆着一层薄雪,月光洒落,影影绰绰。
她却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缓缓抬起手,拾起一朵快要从枝干落下的红梅上。
倏得,她指尖微微用力,鲜红的汁液三三两两,滴落在雪地里,很快便隐匿于雪中。
她轻轻一叹,像是自言自语:“血色入梅,倒也有趣。”
身后传来缓缓逼近的脚步声,靴履碾过积雪,发出细碎的声响。
“沈小姐倒是好兴致。”
那道声音懒散带笑,听起来饶有兴致。
沈秋辞神色未变,指尖捻起那朵快被她碾碎的红梅,缓缓转身。
赵长宴立于几步之外,玄色大氅翻卷,肩头染上未拂去的落雪,苍白的雪色衬得面容疏朗凌厉,不似之前见他的懒散。
他迈步朝着沈秋辞走来。
沈秋辞凝望殿中烛火,灯影微摇,金红光晕映在他眉间,时明时暗。
赵长宴并非逐鹿之人。肃王留下的家财足够他逍遥一生,不必费心算计,便可安然无忧地度过余生。
可他偏偏仍在局中——
似在,又似不在。
沈秋辞想不通。
一瞬间,感觉身体微冷。她下意识收紧了袖口,试图抵御这丝寒意。
却发现这雪中赏梅的宫宴,终究是雪越下越大。
大得像她死去的那日,唯一不同的是,她还好好站在这里,并非跪在地上,死于剑下。
这一切真的可以改变么?
她是否真的注定要在四年后身死,沈家注定要覆灭?
赵长宴的脚步微微一顿,视线被她牵引,竟忘了继续前行。
殿内富丽堂皇,殿外风雪寂寥,天地白茫茫一片,唯有一抹身影立在雪中,仿佛一笔落在画上的月色烟痕。
眼前女子站在雪地里,一袭月白色袍衫,衣角微微翻飞,似欲融入这漫天风雪。落下的碎雪覆在弯眉和青丝间,她眉目间隐秘的脆弱,就如碎雪一般,蓦地消散了。
赵长宴眸色微沉。
她并非艳冠京华的绝色,若要论姿色,京中与她相似的世家贵女多不胜数。
他本以为她不过是故作姿态,但一曲《破阵》,又让他对她有了点兴趣。
红梅在她掌心碾碎,残瓣零落,艳丽的汁水沾染袖间,隐入柔软衣襟里,不知通往何处。
她却毫无察觉,像是想事情出了神,眼中显出些无措和困惑来。
她像是迷失在了大雪深处。隐隐中,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可她在等什么?
赵长宴生出几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