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惹祸精!”万青在一个街口距离的挑货摊子前,立马飞奔过去。
王员外还趴在女孩温热的胸脯上,便被射入的光线闪了下眼睛,眼前一花,刹那间,一名少年诡异地出现在自己的车里,那少年脸色如修罗一般,捡起地上的一个羊脂玉做的痰盂,高高举起,麻利地朝自己砸了下来。
“啊!!!!”众人只听到惨烈的一声呼叫。接下来就是——
嘭!
嘭!
嘭!
嘭!
桃七手掌紧紧抓握着痰盂,高高举起,狠狠落下。他疯狂地砸向那个肥头大耳的员外。
一次、又一次,他面无表情,眼睛眨也不眨,只能做这个机械的动作,似乎是一具没有活人情感的尸体,一个被激情操纵的泥塑木偶。
嘭!
嘭!
嘭!
王员外的两名仆役这下才回神,立刻冲上去救人,却被万青拦下。两方打了起来,万青几息之内就放倒了人。
万青掀开马车车帘,被映目的鲜血惊得面有菜色。
马车最里头,一具肥硕臃肿的裸。露躯体,上半个身子趴在座椅上,后脑勺塌陷下去,整个脑袋都变形了。
桃七似乎不再是桃七,他举起两只染血的手掌,放在面前望着,脸上全是血液和黄白色的脑浆,模糊得看不清。腥臭味刺激了他的鼻腔,他突然呕一身吐了出来。肚里才吃的几碗面,一下子倒空了。让马车里的味道更加恐怖。
女孩双臂抱着自己,畏惧地缩在车厢角落,身上布满青青紫紫的伤痕,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看着桃七的眼神满是惊恐,像是看一个杀人犯。
桃七脱下身上那件王府小厮服,丢到女孩身上。
京兆府尹的捕快来了。发生了命案,没过多久,金吾卫也来了。
又万青在,他们没为难桃七,他暂时被关进了京兆府尹的班房中。
摄政王府得了消息,来领人的是千叶。他见到万青,有千言万语想问,万青也有千言万语想说,然而两人看了看桃七,不约而同选择先闭了口。
千叶和万青一前一后,把桃七夹在中间出了衙门的班房。摄政王的亲卫作保,京兆府尹自然乐意放人,往日还没机会卖宋无忌人情呢。
行到一半路,忽地下起了秋雨,越下越大,天地几乎都被雨幕灌满了,呼啦啦的。马车行得十分缓慢。经过一条不宽不窄的河流,这条河直通护城河,是横贯烨都最大的一条河。桃七突然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万青河千叶都没捞住他,看着他从窗户跳了下去,直接坠入了暴涨的河流中。
*
烨都西郊的一座荒凉的缓坡,是个乱葬岗。大片尸体没有人埋,裸露在外。而乱葬岗旁边,有一座小小的坟莹,没有墓碑,只是个小土堆,风吹雨打,也快夷为了平地。
桃七每年初春都会来祭拜,每年他都把墓上的土堆高一点点。他想,如此干许多年后,人们渐渐忘记了被灭门的姚家,忘记了姚家人,他也就能光明正大地把墓碑立起来。
在这个大雨天,他又来到这里,噗通一身跪下,往前倒去,身体直接趴了上去,似是把那个小坟给抱住了。
过了一会儿,桃七开始用力,把脸和身子往下压,双臂划着泥土,扒拉着把泥拢在自己身边,两三下,几乎把他的身子也给埋进了小小的坟包之中。
瓢泼大雨砸落,他就这么埋着,一动不动,似乎不需要呼吸。
霍霍,要是我也进去陪你,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你说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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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西大族姚氏,一大家子才来烨都,偌大的宅邸里临时雇了几个本地的帮工,帮工干活不稳定,姚府主人打算去买几个年纪轻的奴婢回来,从小调教,知根知底些,用着也舒心。
姚鹤夫妻两个坐马车来到货奴坊找牙婆,姚家要的人多,牙婆子领他们去院子里亲自挑挑。
不巧那天也下起了暴雨。院里统共也就二十来个奴隶,姚鹤夫妻不想冒雨去别的地儿,随随便便就挑走了一大半。正在点价钱呢,众人听见了凄厉的哭声。
六岁大点的女孩蹲庭在中,暴雨一颗颗砸在她小小的身子上:“呜呜,别淋我了!别淋我了!呜呜……别淋我了!”
她竟然不知道找片屋檐避避,呆呆不动,只顾嚎啕大哭,求老天别淋自己。那么点大的孩子,哭泣声听起来可怜极了,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