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昭沉思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坐,里面坐。”
杨昭带薛淼走到病房里面,薛淼看到,小小沙发和茶几上显得有些凌乱,茶几上堆满了陈铭生的各种病例,沙发上放着手机的充电器,杨昭的电脑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物件,墙角放着一个很大的拉杆箱。
杨昭把电脑盖起来,简单收拾整理,给薛淼留了一个可以坐的地方,“有点乱,我给你倒杯水吧。”
“不用忙,我可以自己来。”薛淼又开口,“你应该在边上找个小公寓,暂时落个脚,还能休息一下。”
杨昭把泡的茶水递给薛淼,“还没顾得上,过两天有时间了,我去外面找找看。”
谈话之中,护士进来给陈铭生挂水,杨昭在一边细致的沟通。薛淼一边喝茶水一边翻看茶几上的病例和检查报告,反复出现的hailuoyin让他有些嗤之以鼻,他的嘴角露出了一抹不屑的笑。
他端着茶杯,在病房里面打量,他断定,杨昭这几天都没走出过这个屋子,她在这里做什么?端茶倒水,侍奉汤药。这些事,他从来没有见杨昭做过,甚至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如今,她居然蜗居在这个小小的房间,蹉跎自己的生命和时光!
薛淼看向病床上躺着的那个人,形容枯槁、孱弱不堪。如果不是曾经见过,他甚至觉得活力和生机似乎从来都没有出现在这张脸上。残缺不堪的身体,萎靡颓唐的精神,开出租?吸du?无数的疑惑和不解伴着对杨昭难以抑制的情感,冲撞着他,让他一时间,既冲动又矛盾。他想把自己所有的想法一股脑地倾泻而出,想不遗余力地让杨昭从深陷的沼泽脱身……
杨昭和护士沟通完,医生又过来了,他看着杨昭很耐心地跟医生沟通,然后在很多文件上签字,薛淼毫无悬念地被晾在一边。
薛淼想到,她的烟,她的忙碌,她的沮丧和欢欣都与自己无关,而与那个人有关的时候,他嫉妒的发狂。
等杨昭忙完,她才看到被晾在一边的薛淼,“不好意思,刚刚太忙了。”
薛淼耸耸肩膀,笑了一下,“没事,我乐意等你,中午可以一起吃饭吗?旧金山有很多不错的西餐厅。”
“我走不开……要不……”
“走不开?”薛淼指了指睡在床上的陈铭生,“他……应该一时半会不会醒吧,吃个饭,一个半小时。”
杨昭顺着薛淼手指的方向看去,陈铭生闭着眼睛,似乎睡得很香。杨昭皱了皱眉头,她心里想:又睡着了?你不是刚醒吗?
薛淼走到杨昭身边,他不紧不慢地说:“你知道我找这个医院花费了多少精力吗?你确定要这样对待你的朋友。”
杨昭迟疑了一下,“行,我去跟护士打个招呼,让她们帮忙照顾一下。”
等杨昭回来,他转身跟薛淼说:“你先回避一下,出去等我,我收拾一下。”
薛淼站在病房的门外,等了很久,他有点着急,就顺着病房门上那个竖条的玻璃往里面望,他看到,杨昭在帮陈铭生翻身。她很细心地调整陈铭生身体的姿势,然后把病床两边的护栏全部撑开。
然后她俯下身,取下来挂在病床边上的尿袋,透明的袋子里面,已经有半袋淡黄色的液体,她没有任何犹豫,弓下腰,取出床下面的白色便盆,帮陈铭生排尿。
挂好尿袋,掖好被子,杨昭又调了一下输液器的开关,她把点滴的频率变慢,然后拉上了半边窗帘,遮住了窗外直射到病床上的阳光,然后恋恋不舍地拿上自己外套,拉开门。
“走吧,去哪吃饭,不要太远,我下午还有事。”
“就附近,走路15分钟就能到。”
“嗯。”
等杨昭和薛淼离开,陈铭生睁开了眼睛,那张带着病容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微笑,其实他根本没有睡着,他只是想让杨昭出去,好好吃个饭。他艰难地看向门口,此时那里是他难以企及的方向,他甚至还不能脱离氧气,舒舒服服地翻个身。他在心里想:去吧,去好好吃个饭,我等你回来。
出了医院的大门,三绕两拐,向后斜插,薛淼带杨昭拐到一条梧桐密布的林荫小道。薛淼和杨昭并肩走着,在杨昭的耳边絮絮叨叨地说着拍卖行火热行情和古玩市场最近的天价新闻,说着难得一见的斗彩花鸟纹盖罐和景德镇的雍正粉彩……
盛夏,梧桐树蓊蓊郁郁,喷发着生命的激情。快到正午,阳光肆无忌惮地洒在这一大片梧桐树上,把树叶照的绿得发亮,梧桐的枝杈,争着向更高更远的天空延伸。夏日的阳光透过梧桐间的缝隙,碎汞一般的洒在土地上,斑驳,耀眼。杨昭虽是无心赏景,但被这样的美撞了一下,也是醉心得很。
她想,如果陈铭生好一点,能坐轮椅出来,在这条小路上走一走,他的心情应该会是怎样的欢愉。然后她猛地回头,踮着脚尖,去看进入林子的地方,是台阶还是斜坡,遥遥看去,那是一段木质的小斜坡,她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
“小昭,你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