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姜青黎都未曾踏出那座刚修缮一新的小院半步。
非她不愿出门,实是登门求药之人络绎不绝,让她无暇分身。虽说药铺尚未正式开张,但有钱不赚,岂非成了傻子?于是,姜青黎关上侧门,重开那扇久闭的药铺大门,暂且接待那些慕名而来的买药客。
她的名声最初从王家庄传开,村民们或是驾着驴车,或是赶着牛车,来城南姜家药铺,只为求得一包价廉且神效的药丸。几个好奇的邻里向他们打听缘由,村民们便将姜青黎在王家庄的传奇事迹一一道出,一传十,十传百,姜青黎的名声也在城南街巷中小小地响亮了起来。
当然,上门求药的人虽多,却还不至于让她忙得连门都出不了。姜青黎主要将时间花在了重新规整药铺上。
药铺不同于医馆,以卖药为生。原先铺子里陈列着一排排药柜,每个柜子分成上下四层、左右四列,共十六个小格子,每个小格子里摆放着一小麻袋药草,每一列是一个品种,由上到下,品质依次递减,供顾客自行挑选。这是姜父在世时精心设计的格局。
这日午时,姜青黎刚为一位邻里开完药,门外便传来木匠的声音,原来是她前几日定制的药品柜送到了。
她早已规划好柜子的摆放位置,将先前的草药柜统一挪到西墙根儿,空出的地方恰好能放下她精心设计的西药药品柜。药铺中央的柜子虽多了些,但格局却更加清晰明了:所有药柜分成两列,草药柜在西,西药柜在东,一排两个柜子,摆放得整整齐齐。
这样的布局正合姜青黎之意,她花费了数个夜晚精心设计这些柜子,如今终于得以实现。接下来,她只需找一位风水先生,算个黄道吉日,便可正式开张大吉了!
送走送货的木匠,姜青黎正准备关门去街上寻风水先生,却被远处传来的急促马蹄声吸引住了目光。她所在的盛英巷距离主干道有两条街之遥,按理说不该有马在此疾驰。
那特质的铁蹄踏在巷中的青石砖上,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哒”声,虽好听,却也危险得很。万一有人不慎跌落在马蹄之下,定会落得个血肉模糊的下场。
姜青黎素来惜命,赶忙将门打开,闪身躲进门内,只露出个小脑袋向外张望。
随着马蹄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马背上的人也由小变大,又由大变小。姜青黎只见为首的那匹马上坐着一位身着铠甲的将士,气度不凡,却看不清容貌。
周围的邻里在马匹远去后纷纷议论起来,姜青黎也听了几句。
“这人怎敢在干道之外的街巷驰马,若伤到人可如何是好!”有人愤愤不平,按北唐的规矩,除都城内主干道可骑马外,其余街巷都需下马牵行。
“你可小声些,这可是定远侯世子,裴小将军。盛英巷尽头便是侯府,他走这里也不稀奇。”
“不是说定远侯世子在先前一役中被人一剑穿胸,快死了吗?”
“瞎说什么呢,咱离侯府这么近,你可曾见过侯府挂白?”
“快别说了,当心掉脑袋!”有人赶紧制止了众人的议论。
众人噤了声,姜青黎抬眼望向马匹消失的方向,幽深的巷子尽头,竟是定远侯府。自她醒来后,还从未关注过这些达官贵人的情况,更别提内城里的那些天家人了。
姜青黎只想一心挣钱,将这些当个热闹听听,听完便继续忙自己的事。这时,巷子那头传来一个老妪的哭喊声:“姜药师,救救我姑娘!”
前些日子来求药的人都唤她姜大夫,可她毕竟不是大夫,便叮嘱别人唤她姜药师。听到有人叫自己,姜青黎停下脚步。
老妪来到跟前,对着姜青黎就磕了个头,声泪俱下地讲述起她女儿的病情。
原来,娘俩听说裴小将军回京,想一睹小将军风采,却不料人群拥挤,女儿被人挤晕了过去。她虽立即请了大夫,但大夫却说已无力回天。人群中有人听说过姜青黎在王家庄从阎王爷手里抢人的事迹,便提议她来盛英巷请姜药师。
情况紧急,姜青黎提起药箱便走,心中疑惑,这得挤成什么样才能将人挤晕了。
“你女儿可有什么旧疾?”
“不曾有。”
姜青黎脚步匆匆,心中满是疑惑:“之前可有晕倒过?”
“从来没有。”
“除了被人挤到,中间可还发生了其他事情?”姜青黎眉头微蹙,追问着关键细节。
老妪支支吾吾,似乎有些犹豫,见状,姜青黎停下脚步,语气严肃:“不说清楚为何晕倒,我怎么用药,你若继续隐瞒便会害了她!”
老妪面色一紧,终于开口:“中。。。中间姑娘的香囊掉在了裴小将军身上,裴小将军把香囊还回来的时候,小女就。。。”晕倒了。
姜青黎有些无语,原来是因为花痴导致情绪太过激动晕倒的,却被说成被人挤晕,这岂不是白白冤枉了周围的看客。
人群之中,不知谁喊了一声“姜药师来了”,围在四周的人群瞬间为她让开一条缝隙。姜青黎快步走进去,人群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有些人不认识姜青黎,更没听说过她在王家庄的传奇事迹,不少人都以为这个姜药师是个七老八十、经验丰富的老药师,可谁曾想,竟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一时间,人群中大半人的眼中都充满了质疑。她这一身的骨头,估计还没她手里那个檀木药箱重,她能有救人的本事吗?
有人的轻视藏在心里,也有人的轻视直接表现在嘴上,质疑声此起彼伏。
姜青黎却无暇理会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闲人,她礼貌地从那位大夫手中接过晕倒的女子,用手探了探鼻息和颈动脉,均无明显波动。
先前请来的大夫将女子的人中掐得都快烂了,也不见女子有什么反应。
说实话,姜青黎心里也没底。人窒息了这么久,她才赶来,能不能救过来,实在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