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珏抓出一把金元宝,上下掂着像手心里下了场黄金雨,静静等着。
打手眼睛直了,瘪着脸道:“招了!招了,我招了!”
他流着哈喇子将金元宝塞进裤腰带,昂扬着头如只大公鸡般雄赳赳地为宣珏开路。
到了门挂黑旗的赌间前,打手停住脚步,用手指指了指门,小声道:“你要找的人就在里面。”
宣珏点了点头,“你可以走了。”
她推开门,里面的人玩得正在兴头上,连门什么时候被人打开了也没察觉。
浓重的酒精味弥漫在空气中,他们赌博,还要喝酒助兴。
这里是小包厢,来这儿的都是有些身份,不愿和外面那群低档人上同一张桌的人,门口插着的黑旗,意思就是勿扰。
若是有人不开眼,闯了插着黑旗的赌间,便是自讨苦吃。
约摸四五个人围在赌桌上摇骰子,宣珏一眼望过去,没发现方仲石,心中暗道不好,老东西可能已经提前逃走了。
正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开,她的视线却忽然被粘在了一处。
和在赌桌上豪掷千金的那些富家子弟不同,坐在窗边独自执笔伏案的男人,周身萦绕着股淡淡的与世隔绝之感。
暖橙烛光下,他的五官被光影刻出如雕塑般深邃的轮廓,垂眸时显得孤僻安静,抬眼时又过分野性。
沈见山见到宣珏,明显慌了一瞬。
皇帝不允许朝廷命官参与赌博,自然也不会乐意见到皇家子弟来这种地方。
宣珏被沈见山拉了出去,“殿下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不怕被人看见,惹出是非。”
宣珏上下打量他,都说皇城的风水养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明明穿着打扮和以前都差不多,气度却莫名涨了一大截,和赌桌上几个神魂颠倒的家伙放一起比较,他倒是更像名门公子——只是除了他那双眼睛来看。
她甩开他的手,点点他的心口,“你怎么不说说你自己。当了几日京差,便染上这种恶习。我以为你这么久不来拜访是有要事在忙,没想到忙到赌坊里来了。”
眼中不自觉带了几分愤懑,更是恨铁不成钢,“沈见山,我真是看错你了。”
沈见山肉眼可见慌张了,他欲言又止,仿佛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情。
宣珏等着他的解释,可最后他只是抿着唇,一言不发。
她真是要气炸了!
有什么事连她都不能告诉?!
三年前救下他时,口口声声说要永远跟随她,如今才分别了多久,便歪了心思。
使唤不动了!
宣珏转身就要走,今日不但方仲石没抓着,还在沈见山这儿吃了一肚子火。
她越想越气,冷下脸对他说:“从今往后你不用再往长公主府递拜帖了,没人会收。”
沈见山一言不发,只像个狗皮膏药似的一路跟着她,等到了二楼和一楼之间的楼梯平台,他突然挡在了宣珏身前。
他脸上露出纠结的神色,宣珏大发慈悲地再给了他一次机会思考要不要说。
终于,他磨磨蹭蹭地附在宣珏耳边轻声道:“殿下看东南方向,那艘游船上,有当今的刺史大人。赌桌上有一人是刺史大人的二公子,他和他爹一起出来寻欢作乐,叫我帮他看着,等船上灭了等,就提醒他回家。”
宣珏瞪大了眼,金溪河上过了亥时还亮灯的船舫,都是花船。
难怪没在新乐坊抓到方仲石,原来是去温柔乡浪荡了。
她弯了弯嘴角,这次她一定会抓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