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便是写字。裴澈铺开宣纸,在上面稳稳地落下了一个“一”,起笔,向左轻落笔,向右顿笔、行笔、再顿,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你来试试。”裴澈对陆宛音说。
陆宛音遵命,但她开始写的时候手却抖得不像话。墨迹有的地方因为笔头停留时间太久晕了开来,有的地方又太轻,细得跟头发丝似的。笔锋在纸上弯弯扭扭,成了个麻花。
“用力要均匀,再来。”裴澈道。
第二个“一”字被陆宛音写成了一根路边的大黄狗爱吃的肉骨头;第三个“一”字因为没掌控好力度,跟着笔尖一起分了岔。
如是练习了十几次,陆宛音终于能写出一个正常的“一”字了,可惜没有正常的笔锋转折,就好像一根黑色的棍子一样横放在地上。
陆宛音偷偷地将头转了一个微小的幅度,用余光去瞟裴澈。他还是面无表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陆宛音觉得他的脸似乎黑了一个度。
终于她听见他开口:“你是不是没用心?”
陆宛音回:“怎么没用心?这支笔不听我使唤,那也不能只赖我啊。”
她听到裴澈深呼吸了几次,然后对她说:“那我们来多练习几次。”
等到陆宛音好不容易把这一横写得像模像样了,她又在一竖上面犯了糊涂。
悬针竖?垂露竖?不都直接毛笔一下来就行了吗?她觉得竖应该像根柱子,把整个字给支持住,这两种一种下部太小,一种下部太圆了容易倒,怎么能担此重任?
但陆宛音没有直接说出来,因为裴澈一直用很奇怪的目光盯着她。那目光就像是她以前帮一个斗蛐蛐斗了好几天的富家少爷跑腿的时候,发现他被他爹当场逮住,当时他爹的那个眼神。
陆宛音被看得发虚:“要……要不换支笔?我觉得可能是笔的问题。”
裴澈从她手里接过那支笔,在纸上写下一个“陆”字,同字帖上的相似极了。那个字若是旁人来夸,那边是丰神萧散;若是陆宛音来夸,就是比话本上印着的字体好多了。
这是她的姓。陆宛音还是认得来她自己的名字的。
总之,那支笔在裴澈手中乖巧得不像话,看不出来有丝毫的问题。
“勤学多练,总会能练好控笔,把字写好的。”裴澈说。
勤学多练……这几个字一听就非常让人没底。究竟怎样才算是勤学多练?起点是一天练十篇字还是九篇字?
“我好像还是把握不好……”陆宛音虚心道,“该怎么弄?这种东西好像示范不了?”
裴澈:“那就只能……”
陆宛音:嗯?
他绕到了陆宛音的背后。陆宛音提起来了一口气,随即就感觉到裴澈贴近了她的背。
这次没有上次那样为了直接把她抱起来而贴着她,而是留了一点距离出来,但她身后那人的存在感无论从直觉还是从气息上来说都十分分明。
随即,他握住了陆宛音所执笔部分上面一点的空白处,带着她一起写了起来。陆宛音直觉一道很平稳的力度在牵引着她,随后在笔下落下了“宛音”两个字。
陆宛音脑子里压根就不能只有写字。
唔……字帖果然是被他贴身放过的?她想。
“这下知道该怎么写了吧?”裴澈问她。
“嗯……”陆宛音闭上眼回想了一下刚刚所感受到的力度,很诚实地摇摇头,“好像不行……要不你把我的手抓着再写一次?”
裴澈的手一顿:“这好像不行。”
陆宛音奇怪道:“怎么就不行?”
裴澈回复她:“这于礼不合。”
陆宛音:“反了哪方面的礼?这又不会少块肉。”
裴澈:“……你再练练吧。”
但陆宛音接下来还是写不好,无论再怎么用笔都找不回裴澈刚才带来的感觉。
笔画好不容易有了些起色,但一组合成字又遭殃了。她写出来的字的间架结构东倒西歪,像是刚被狂风吹得一片狼藉的房子。
她颇有些泄气:“要不,不学写字了?我觉得我能把字认下来就行……可以吗?”
陆宛音颇为期待地望向裴澈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