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何时了,突然听见床上有了动静。
桑榆掀开床幔,正与裴沅对视,他似是没想到她会留下来,只是一味地注视着她,眼神中甚至有戒备。
也不管那么多,她只是拿着碗慢慢喂他水,不紧不慢,刚好是他吞咽的速度。
裴沅沙哑道:“你怎么不走?”
桑榆:“守你啊。”
裴沅:……
桑榆轻笑:“你不是怨我砍了你的树吗?现在就当是给你赔罪,别叫你到了地下还怨我。”
顿时觉得自己挺坚强的,这时候依旧能开出玩笑,但是裴沅似乎当真了。
他冷着表情,“谁叫你给我赔罪了?树砍了就是砍了,难不成比命还重要?我说了叫你离开,何必耗在我身上?我本来就活不久了。”
只是他嘴上这般说,叫桑榆来看,他越是爱说这种话,心中就越是带着怨恨,他绝对不会把自己想成那个短命的人。
他是有傲气的。
桑榆笑了笑,“谁叫我自以为是,非觉得能治好你呢?这回好了,要死一起死。”
她说得坦然,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她的那双眼睛依旧澄澈,似乎永远不染浑浊,永远闪烁着光芒,不休不灭。
裴沅:“届时你要是真死了,桑尚书唯一的宝贝女儿也被我祸害了,要是找我裴家讨要,如何还得起?”
他面上一本正经的,瞧不出是开玩笑,想来他这种无趣的人,也不会说出这种揶揄的话,桑榆便不多想了。
她将此话当做常话来回,“你也知道我爹把我当作宝贝,那慧娘几次三番找茬儿,你还不向着我?”
裴沅不语,桑榆扶着他,让他靠在床头的柜子上舒服些。
桑榆正色道:“这次你害病,与我无关,你跟我恼了几天,按时间推算,不该是被狗传染的。”
裴沅还是不说话,只是招了招手,示意要继续喝水,这次没叫她喂,自己端起便喝了。
他缓了一阵儿,这会儿身上有力气了,只是连着高烧了将近三天,拿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手抖。
“若不是你,又该是谁?若不是你,你又为何要留下来照顾我?你留下来照顾我,难道不是心虚吗?”
裴沅语气冰冷,措不及防地说。
桑榆怔忪,“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裴沅:“还有比这更好的解释吗?”
桑榆没话说,张了张口,最后还是回归沉默,“裴沅,你是不是为了故意气我走才说的?”
裴沅:“不是。”
真是噎人。
桑榆起身给自己找了一个新茶碗,也倒了满满的茶水,“随你怎么说吧,你当是心虚,就是心虚了,我这人也不是爱欠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