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身……
好遥远的词。
青儿摇了摇头:“姐姐日后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别惦记我!我觉着玉春楼挺好的,有吃有喝,还有胭脂水粉和漂亮的首饰,我才不出去过穷苦日子呢!”
“……”惜白知她口是心非,实际是为自己着想,叹了口气,还想再说什么,不远处老鸨的大嗓门就响了起来——
“时辰到了啊,还有客人找青儿呢!快走吧你!”
“……姐姐走了,”惜白最后抱了抱青儿,“你多保重……”
花团锦簇,水袖纷飞,此刻正是好时辰,无数男人往楼中来,女子向外的背影很是突兀,却没有一人在意,除了青儿。
她看着她越走越远,走向她期待已久的,明亮的余生……
“青儿!”
老鸨不耐烦地催促再次响起。
“来了!”
少女应着,指尖轻轻擦过眼角,再转身时,已是芙蓉笑面,倾倒众生。
她不是不想离开,只是玉春楼有个奇怪的,约定俗成的规矩——
像惜白那种清纯秀丽如出水芙蓉的,想赎身很简单,交够银子便是,可如自己这般偏娇媚的容貌,便是给出千金,老鸨也不会放人。
而且每隔一段时日,楼里的姑娘便会重新换一批,如青儿这般从小到大呆在这的很少,是以这些年来,青儿熟悉的面孔一张张减少,如今惜白走了,便只剩她一人了。
她有种强烈的预感,自己可能也活不长久了……
“姐姐离开玉春楼之后,还是经常给我写信,我们每月都有数十封信件往来,她或是与我说新婚的美满,或是说外头烟火人间的温暖,总之都是好的……”
玉壶缘的雅间里,青儿抿了口茶水,接着道:“只是三个月前,书信突然便断了,我后来送出的好多封都石沉大海,我心里着急,也遣丫头去姐姐住的地方看过,丫头带姐姐的话回来,说她最近颇为忙碌,没时间给我回信,望我一切安好。”
“我以为是那姓甄的不乐意她与我藕断丝连,便没再写信给姐姐,总之知道她一切安好便够了。”
“就这样又过了大半个月,一日,守门的丫头突然跟我说,惜白姐姐就在玉春楼门口,想要见我一面……”
说到这,青儿的话音顿了下,眼里浮现出痛苦之色。
“……那,”柳拾月轻声问,“你去见她了吗?”
“没有……”青儿摇头,“我本来想去的,可妈妈那边有个客人催得紧,那客人脾气暴躁,动辄打骂,我想着先去应付他,便让丫头跟姐姐说,让她等我一个时辰,可是……”
少女的泪晕花了眼角精致的妆容:“她走了,从此音讯全无,连住的地方都搬空了。”
“……”
柳拾月叹息,惋惜这姐妹俩的阴错阳差。
一旁沉默了很久的裴景明突然出声:“你姐姐的相公是秀才,想必是带着她进京赶考去了,你为何如此执着找人,甚至不惜私逃?”
“对啊,”柳拾月也是这么想的,“她去找你,说不定也是临行前想跟你道别。”
青儿:“我知道,我起初也是这样认为的,只是姐姐走后的第十五天,突然有个老妪,提着一袋碎银到玉春楼,说是受了我姐姐的托,要赎我离开。”
“妈妈自然不愿意,以银钱不够为由打发走了她,又怕我游心,将我关了起来,不准见客。”
“关禁闭的日子清净,我也想了很多,始终不明白姐姐为何要假手于人,若说要离开金陵,可难道匆忙到来跟我道个别的时间都没有吗?还有那老妪,为何过了那么久才来?”
“我直觉这事不对劲。”
青儿看了柳拾月两人一眼,似是怕他们不信,又补充道:“我的直觉从小就很准,但凡是有关姐姐的,从来没出错过——除了那个姓甄的,我虽不喜他,可他对我姐姐确实不错。”
柳拾月:“……既然你有所怀疑,那报过官吗?”
“报过的……”青儿声音渐弱,“但是我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姐姐失踪,而且县令派人走访了姐姐之前住的地方,街坊邻居都说,姐姐是陪甄兼进京赶考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