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前行,在雪地里碾出两条长长车辙。
逢雪钻进车厢里照顾师叔,叶蓬舟坐在前头御马。
带着仆从的夫人没有马车,只能徒步行走在雪地里。她频频偏头,望着车上的人,薄薄雪片洒落,青年线条锋锐,俊眉修目,不笑时清冷出尘,一笑起来,一双桃花眼弯起,显得秾丽又多情。
她自持见过许多好容貌,却没有见过这样俊美的郎君,不由放软声音,娇腻地问:“小郎君是从哪里来的?”
“小郎君口渴吗?”
“外边寒冷,小郎君不请奴家到车上坐?”
连问几声,没等到一个回应,夫人气哼:“小郎君是聋子罢?”
青年垂眸看她一眼,嗤笑了声,捂住鼻子,“啧,好大的骚味。”
“你——”
小郎君貌美,说话却实在让人生气。
几个健仆似感觉到主人生气,围了过来,夫人瞟了两眼青年,挥手让他们散开,继续跟在车后,气闷地想:“但又实在貌美。”
车逐渐驶入密林里。
松柏幽深,道路崎岖,马蹄悄然踏在雪地上,异常平稳。四周逐渐暗下,钻出密林,眼前忽然出现一座壮阔宅院,朱门大户。
门前团团惨白的灯笼晃动,晃眼望去,仿佛悬着颗颗人头。
两座人面兽身的石像盘踞在门前,石上爬满了青苔。
“这地方有些年头了吧。”青年道。
夫人笑眯眯地回:“是呀,几十年前奴从别人手里买下它,之后便隐居于此。小郎君,快快进来,莫负良宵。”
……
他们随这位夫人进了古宅,宅院飞阁流丹,幽深僻静。
房间里虽然冷清,但总算有个可以歇脚睡觉的宽敞地方。
逢雪扶着师叔歇息好,偏头看见叶蓬舟站在窗前,不由道:“狐狸精没瞧够?”
叶蓬舟微微侧过身,雪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得眼睛幽黑。他笑着说:“我怎么闻见一股子醋味?”
逢雪瞪他一眼,坐在石凳上,拿出张粗糙地图研究,正瞧着,眼前一亮。
叶蓬舟点了盏烛火走过来,为她秉烛,道:“天暗不要看东西,小心伤到眼睛。”
烛火柔和的光洒在图上,逢雪抬眸看他一眼,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张图是师叔以前手绘的图,听掌教说,她的家乡在关山脚下,一个叫古碑村的地方。
然而他们一路走来,却没有打听到这地方,只能慢慢找。
也因去岁全州大乱,死的人堆积成山,在路上走,遇见的妖怪鬼魅,比人多。
譬如哭泣的鬼雾,譬如眼前美丽的夫人。
夫人身边依旧跟着四位随从。仆从钻入房间,给他们摆好酒菜,点上香薰,放置暖炉。
“招待不周,二位见笑啦。”夫人扶着发髻金簪,笑吟吟地说:“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逢雪偏头看了眼桌上丰盛的酒菜,“什么请求?”
“请二位来参加奴家的喜宴。”
院落里不知何时挂满了通红的灯笼,红光照在冰凉的石板上。
院子里张灯结彩,却依旧暗沉阴冷,树下黑暗如凝成冰墙,一点点侵来。
逢雪盯着夫人,慢慢问:“夫人要办喜宴?谁要成亲?”
夫人弯起狭长眼睛,瞟了眼逢雪身后盏灯的青年,笑道:“自然是奴家同小郎君……”
逢雪的手放在了木匣上。
“还有姑娘你的。”
逢雪手一顿,有些茫然,“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