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天很冷。
那刺骨的风刮在脸上就像小刀子割肉。
从我妈嘴巴里冒出来的每一股白气,很快就散在呼啸而过的风里。
我觉得她很冷。
毕竟她的牙齿一直在打架,上牙和下牙磕在一起的‘当当’声,让我怎么都忽视不了。
回家的路上我妈一直在给我爸打电话。
从一开始的挂断再到‘正在通话中’的拉黑,我妈只给他打了三个电话。
我妈似乎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拉黑,依旧坚持不懈的边走边打。
接着她就开始低低的啜泣,鼻音混着呜咽声也一起牵动着我的五脏六腑。
我不会哭。
但身上软软的骨头此时此刻却像针扎一样疼,身体好像也在一点点下坠。
一下子,我突然没了想活下去的兴致。
明明有些瞬间,我能感觉到我妈不是一个骨子里就软弱的人。
可偏偏她做出来的一些事情,让我又觉得她已经无可救药。
这如果照这样子下去,别说给她六十万。
我相信,哪怕给她六百万、六千万,她也依旧是这样。
能被拯救的前提是自己还有求生欲。
换了神仙,也救不了一个心甘情愿陷入泥潭里的人。
我看着那根长长的脐带,期待它能莫名其妙的缠在我脖子上把我勒死。
就像我能莫名其妙送给我妈六十万一样。
这已经不是天崩开局了。
这是死局。
可我都还没思考出来如何才能悄无声息的嘎巴掉自己时,我就早产了。
万幸的是,当时坐在马路牙子上的我妈还理智尚存,记得给自己叫救护车。
羊水稀稀拉拉打湿棉裤的时候,我妈扶着肚子,显得格外冷静。
她一直保持着深呼吸,直到救护车‘滴嘟滴嘟滴嘟滴嘟’地赶来把她拉去医院。
我妈有些营养不良,使不上力气。
虽然是顺产,可也做了侧切。
原本得了消息兴高采烈赶来的奶奶,一得知我的性别后就立刻蔫了下去。
她一下子就没了之前感觉能扛着电动车走十里地的精神头。
现在她的一张脸,比骑着电动车连人带车一起摔进了沟里还要惨烈百倍。
我奶扒拉开裹着我的小被子,盯着我的屁股确认了好几次。
才心灰意冷的接受了我是个女孩的事实。
屁股凉飕飕,我嗷嗷叫抗议。
多冒昧啊,你礼貌吗你?
对着躺在床上虚脱无力,动动手指头都难如登天的我妈,我奶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
我奶黑着脸说道:“感情折腾半天,你就生了个女孩?”
“都说肚子尖尖的是小子,白白浪费我这几个月端茶递水的伺候你了。”
“真想让你把我那几锅鸡汤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