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起药,吹凉,垂下头,声音低沉,“芃芃,喝药。”
叶秋水烧得意识模糊,不知身在何处,胃里翻江倒海,哪哪都不舒服。
江泠不厌其烦地哄,喂一口,哄几句,她双眸紧闭,昏昏沉沉,近在耳边的说话声,也好像天外来音,叶秋水微张开嘴,意识回笼一些,知道吞咽,药一勺一勺地喂进去。
喝完药,江泠没有将她放下,而是扶着叶秋水转过身,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面对面抱着,顺着背轻拍。
叶秋水这病不是突发,她是已经病好几日,一直拖着没有休息,这才病成这样,意识全无,烧得神志不清。
生病的人,本就肠胃不适,严重的上吐下泻,喝完药,胃部蠕动,这个时候若再将人放平,更加容易呕吐,秽物还会反流,若是呛进肺里,堵住喉咙,很容易窒息而死。
江泠让她靠着自己睡,抚着背,有时叶秋水难受得呓语,咳嗽,他就轻轻拍一拍。
一个时辰过去,药都没有吐出来。
江泠白天要出去处理事务,晚上回来还要照顾叶秋水,常常是抱着她,一手轻拍,另一手拿着公文翻阅。
他自己一日睡不到两个时辰,叶秋水的病夜里最是难受,半夜咳醒,江泠浅眠一会儿,又被咳嗽声惊醒,人还没睁开眼,手已经惯性地拍起来。
叶秋水趴在他怀里,恶心得难受,昏沉之间掀起眸子,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声音沙哑,“哥哥……”
江泠抱着她,就像双生子抵足而眠,相拥着依靠在母体里那样。
“哥哥在。”
江泠哄她,宽大的手掌贴着她的后背,鼻尖闻到的,是清苦的药味,还有独属于他身上的冷冽气息,像是雪地里的苍松,沉默、威严,还有一点几不可察的温柔。
烧得最迷糊时,江泠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喊她的名字。
“芃芃,别睡。”
“芃芃。”
叶秋水总能被这声音喊回来,趴在他怀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袖。
她知道一直在照顾她的是江泠,夜深时,冷得浑身发颤,也是这一双大手,将她捞进怀中。
叶秋水嘴唇干涩,开口,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江泠……”
叶秋水喃喃道。
她很少这么叫他,都是哥哥、兄长,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她的口中说出,江泠微微愣了一下,心头异动,同样的两个字,由她念出,与旁人是不一样的。
叶秋水叫一声,人又睡过去了。
江泠平静下来,拿起桌上的公文翻阅。
第四日,叶秋水终于不再呕吐,药可以喝下,还能喝一点粥。
她依旧没什么力气,江泠白天忙完公务过来照顾她,叶秋水意识稍微清醒些,问道:“哥哥,外面怎么样了?”
“没事了,你做得很好,不要再担心,病人也越来越少了。”
江泠轻声宽慰,叶秋水放心下来。
等她睡着,江泠将她放下,起身出门。
病愈的人越来越多,衙门这里不再横七竖八地躺满病人,无处下脚。
“大人,休息会儿吧。”
先前买回来的药已经用完,若是江泠这个时候生病,他们甚至没有余药再为他医治。
衙门前堂还有公务要处理,江泠一刻都走不开,他回到房中,掀开帘子。
叶秋水喝完药,婆子给她换了干净的衣服,身上的红疹已经快要消退,这几日,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可以自己喝药,江泠也将她留给其他人照顾。
他坐在榻边,看着她,叶秋水脸颊微红,恢复了一些气色,她睡着,呼吸清浅绵长。
江泠垂眸看了许久,抬手,拂去她脸颊边微湿的发。
随后起身又出去了。
叶秋水醒来时,已是傍晚,金光透过窗棂,在屋中空地上投下斑驳的影。
身上很难受,四肢无力,叶秋水咳了几声,当即便有人推门进来,看到叶秋水半坐着,试图伸手够床边的茶壶,婆子一愣,喜笑颜开,惊喜道:“姑娘醒了,姑娘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