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国栋自己也笑,说以前在大厂的时候看到风雨天,别人送外卖他还会打赏,还会在网上发问说:“下雨天叫外卖是不是对外卖小哥的一种不尊敬?”
这种话题表面上看是一种怜悯,其实背地里是对自己处于更高位的一种优越感。“你看这种天气我就不用出去”。
给她施舍一点打赏代表了他内心的一种优越感,其实这本质上也是一种歧视。只不过人性如此,你并不能要求人人都是圣人、
但有一天突然把这一切都颠倒,当他从大厂员工变成外卖员,他变成了在下雨天要去送外卖的人。
你会怎么样呢?
严国栋自己就老实承认过:“说实话一开始我心态崩了。”
他的脑子就分裂成两个人:一个在踏实生活的现在,
另一个是过去的严国栋。
他在批评现在的严国栋,他说:“你怎么能这样堕落?”
我能理解严国栋。
他们这些好学生从上学的第一天就在不停把人群甩到身后,没想到到了三十五岁,忽然发现他辛苦甩掉的我忽然跟他成为了同事。
那这寒窗二十年算什么?
“算你小子牛劲大。”卓娆姐开玩笑,“多走了二十年弯路。”
“你看我们的夏好,高中毕业了就来送外卖,一下少走了二十年弯路。”
大家大笑。
严国栋也笑,还笑着说:“要不我去当小保安同事吧,一下少走六十年弯路,更省事。”
他笑归笑,但笑容里还是有点苦涩。
如果他第一份工作就是送外卖,他可能没这么痛苦。
但是他过去没送过外卖,过去那个“好学生”严国栋的价值观会站出来批驳他。
他曾经以为自豪让他优越十足的价值观现在变成了一种折磨,它昼夜在严国栋耳边喋喋不休,它说:“你怎么变成这样?”
他只能沉默。
还是岑坚先看出来,劝了劝严国栋:“大哥,你得好好挺住,小心别抑郁了。”
他可能自己也有过类似的经历,担心严国栋抑郁了。
他说:“那种对内对外的折磨让你的精神特别压抑,整个人会崩溃。”
而且在这种反复的折磨中,你整个人就会越来越平静,但看似越来越平静,但其实跟入土差不多了。
整个人的灵魂就像被带走了,特别沮丧抑郁,有时候坐在门口晒晒太阳,都站不起来,
甚至吃饭喝水这种日常小事都会让他抑郁和发疯。
我们几个咂舌,怪不得岑坚刚上班一段时间整个人总是散发着懒洋洋的气息。
“当时我还以为你看不起我们外卖员呢,原来你是生病了。”
“那现在怎么样了?”
我们七嘴八舌问,都不知道自己院里的邻居生病了。
“现在好了。”岑坚笑,“我去看过医生了。”
严国栋听完这一番话,冲岑坚感激点点头:“谢谢。”
但他还是在坚持上班。
当天我刷到他的朋友圈发:“我坚持要去送外卖,因为这是我应该做的,我严国栋能从一无所有泥泞中走出一条路出来,那我就还能继续从泥泞沼泽再次踏出一条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