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宋嬷嬷搁下茶盏,这是在催了,群玉也不敢再磨蹭,只得随她一起去宴厅。
过廊绕堤,穿过假山,好不容易快过了垂花门,就瞧见一个眼生的婢女跑过来,扑通一下跪在宋嬷嬷面前,“嬷嬷快回去救救屏翠吧,她闯了祸惹得老夫人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屏翠是宋嬷嬷的女儿,也是老夫人打算日后塞进二郎院子里的,于是宋嬷嬷也顾不上群玉,简单交代两句便急匆匆走了。
也不知是这边近水,寒气重还是怎的,群玉没由来的心慌,她低着头绕着池边飞快地走。
却被突然伸出来的一只手抓住,往山洞里面拉,“表妹今日好香啊。”
群玉听出几分熟悉的腔调,又嗅到他袖笼上熏人的脂粉香,只好咬着牙,温声软语的唤他,“四表哥,你先松开我。”
一声表哥唤得,孟四郎骨软筋酥,不知不觉被人推开了也不觉得恼。
孟四郎见她认出自己,又是一副羞眼低垂,赧容娇艳的好模样,将人摁在假山石壁上,作势要亲她。
群玉不敢激怒他,只能故作娇矜的伸手推他,“四表哥,在这里……不成体统。”
“表妹这不行,那不许的,总要让我收些息钱才是。”
他轻浮孟浪的话说出口,群玉生怕他要硬来,只好装作恼羞成怒,抽出一张帕子摔在他脸上,“今日是什么日子表哥不知道吗?若是叫人瞧见了你与我拉拉扯扯,表哥是府里正经主子自是不打紧,可姑祖母只怕要将我沉塘。”
听她提到了老夫人,痴迷地嗅着香帕的孟四郎醒了醒神,那偏心的老虔婆要将这样娇俏的表妹许给二郎,若是知晓他意图染指,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孟四郎捏着帕子盯着她幽幽地看,“那表妹日后可要补偿我。”
趁他理智回笼,群玉含糊应下,提着裙就走,甚至不忘丢下一句“四表哥那我们宴席上见”以作安抚。
等人走后,孟四郎将那张香帕覆在面上,如痴如醉地深吸一口气,竟咂摸出几分欲说还休的意味来……
凉风忽然吹来,这张轻飘飘的香帕随风而去,孟四郎跟着一路追,眼见着彻底追不上了,适才愤然离去。
站在回风亭里悠然看戏的男子,伸手接住了这方香帕,平平无奇的料子,素白干净一点花样也没有。
即便是被人攀扯,也绝对证明不了这条帕子出自于她。
这样谨慎小心的心思,倒是同从前一样一点没变。
半晌,替他传话的小厮回来,见他神色冷淡,便有心攀谈,“谢郎君此番回来可是要长住?小的方才问过夫人了,您的院子还是没变。只是……隔壁院子住的是新来的那位表姑娘。”
话里有话,谢望面不改色地接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他有意吊着话头,遮遮掩掩的,被点破后讪讪开口,“那位表姑娘是梧州来的,老夫人想让我们二郎娶她,这不,今日这场接风宴便是特意为她设的。”
这小厮是大房的人,自然是一门心思都向着大夫人。
何况孟二郎孟澜,年纪轻轻便连中三元,有玉面探花的美名,如今又在京兆府供职,亲姑母孟淑妃更是得圣人爱重,可谓是前途贵不可攀,多少高门贵女都对他有倾慕之心,却要便宜这样一个从乡下来的小娘子。
孟府众人纷纷为孟二郎打抱不平,可老夫人是铁了心要他娶,肥水不流外人田。
原想着这位谢郎君,怎么也是大老爷的义子,自然也该与大夫人一条心才是。
可是小厮偷觑了他一眼,见他依旧是没有什么反应,便也不敢再多话,连忙带着人去了宴厅。
一袭玄色襕袍,头戴玉冠,腰间佩着革制蹀躞带,谢望身姿端然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有认得的与同伴悄声细语,才吐出个武德司的名字来,就见人脸白了一半。
武德司副使谢望,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这样的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唯独另一边的女眷,见这位郎君眉目嚣然,周身都透着股冷漠疏离,却毫不遮掩,纷纷生出了些跃跃欲试的心思。
孟五娘一眼挑破,“死心吧,我这义兄不是个好脾性的,前些时日流芳郡主去南康坊堵他,最后差点被龟公冒犯,他连看都没看一眼……”
难怪往日最是嚣张跋扈的流芳郡主,老老实实在家消沉了许久,可依着容华长公主爱女如命的性子,却也不敢向他发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