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品厂这次的招工,虽然招收50人,却并不是按照考试成绩从高到低录取50人的。
这年头招工人跟考大学差不多,除了成绩,还要看出身,看历史是否清白。
有些车间还要求有专业制作技能。
所以,以防有人政审不合格、学历造假、户口造假,导致人数不够,人事科划定的录取分数线是67分,笔试通过80人。
在正式公布录取结果之前,几位厂长和人事科长的家里简直门庭若市。
叶满枝住在军事学院的家属院,站岗小战士帮她拦了不少人,目前只有两人跑来给她送礼了。
但是其他领导家里可没这么清静。
因此,食品厂不出意外地又出意外了!
厂领导频繁接待访客,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又把食品厂给告了!
人家这次告状还拿出了证据,副厂长王士虎的侄子也参加了这次的招工考试,以67分的成绩排名第80,压线通过了笔试。
这不就是副厂长给亲侄子走后门吗?
王士虎对这种指控简直暴跳如雷。
第一轮先录取八十名,是人事科早就做好的方案,他侄子正好压线考了第八十,跟他有啥关系?
再说,他侄子进厂不是为了当干部,而是要去糕点车间当工人的!
他家的几个孩子受他影响,都学过做糕点的手艺,有一技之长傍身,进糕点车间工作不是很正常的吗?
以他侄子的手艺,哪怕不进食品厂,也可以去其他糕点店上班。
……
食品厂的这次招工,明里暗里被不少人盯着。
针对厂里不断被举报的情况,牛恩久紧急召开了一次班子会议。
专门商量这次的招工事宜。
“自打传出招工的风声,厂里就一直不消停,”牛恩久伸出两根手指比量了一下,“我抽屉里打招呼的条子能有这么厚,跑去我家送礼的人也不在少数,真是烦不胜烦。”
陈谦和蒋文明也附和着说,遇到了同样的情况。
“现在最矛盾的是,咱们招了熟人或是厂子弟进来,会被人揪着不放,到处举报。不招人家进来,又有失公平,毕竟大家都通过了笔试,不能因为在厂里有熟人,就把人家刷下去。”
叶满枝主动发言说:“咱们既然搞了招工考试,就应该按照报考条件上的说明进行录取,一是一,二是二,不能受外部舆论的影响畏首畏尾。”
“王厂长被举报以后,我特意关注了王志明的情况,人家考了第80名,又有一手做糕点的手艺,按照人事科公布的条件,将他划进第一批名单是没什么问题的。”
被点名的王士虎冲她严肃地点点头。
叶满枝微笑道:“有句话叫举贤不避亲,既然提到了王厂长的侄子,那我也顺带说说我这边的情况。这次笔试的第50名是我亲哥叶满桂,大家都知道我是工农阶级出身的,老家在农村,父亲是工人,我这个哥哥跟我的出身一样,也是工农阶级。”
目前暂时没人举报她跟四哥,但叶满枝还是主动提了。
自己报备好过被人举报,至少这样能掌握主动权。
“我哥小时候的学习条件不好,只读到高小毕业就辍学了。有关叶满桂的情况,人事科的报名表上都有记录,我就不多说了。我只说一点——在过去的四年间,叶满桂同志参加过十次夺煤大会战,当过十次夺煤英雄!挖煤有多辛苦大家都清楚,不但辛苦,而且没有工资,坚持当十次夺煤英雄需要很强的毅力和很高的思想觉悟。”
“叶满桂高小毕业,能考到第50名,其实还挺出乎我意料的。只要他符合厂里的录取条件,被招进咱们厂工作,那其他人说什么我是不在乎的,不能因为我当了副厂长,就否定了叶满桂的努力。”
叶满枝没帮四哥打过招呼,没给他泄过题,毕竟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考题。
四哥凭自己本事通过笔试,她没啥可心虚的。
认真说起来,四哥能考进前五十名,算得上是天时地利人和。
时下的很多工作都要求政治挂帅,而且今年全市各大单位都在组织职工学主席著作。
人事科的那张试卷上,凡是文科方面的试题,都与主席语录的内容有些关系。
四哥学习不咋地,但是近几个月在老叶和三哥的督促下,把主席语录背得贼溜。
试卷上的大部分题目他都能答出来。
叶满枝继续道:“另外,我也想说一说递条子这种情况。说实话,我已经想办法避免被人拉关系了,但是根本躲不掉。不只是咱们厂,所有单位招工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出现这种情况。当然,各单位领导在招工期间被举报也是家常便饭了。咱们厂这次招工,有两个干部编制,大多数递条子的人都是冲着这两个干部编制来的。”
“我最近想了想,困扰咱们厂的最大问题,是罐头车间的灾后重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罐头生产设备迟迟无法到位。之前我跟牛厂长尝试过与上海的义民食品二厂合作,可惜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