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娥被人搀扶着迈过火盆,进了喜房。
揭开盖头红帕的时候,拥进新房来看热闹的男人和女人不禁被震得哑了,没了嘻嘻哈哈的哄闹。
因田小娥的长相使人立即会联想到传说中的美女,或者是戏台上的贵妇人娇女子。
新郎新娘行合卺礼,也叫喝交心酒。
婆子挽住两人按风俗唱道,“新媳妇沾一沾,新女婿猛一干。”
借着饮酒,田小娥才细打量起面前要嫁的男人长相,身材魁梧雄阔,很是威武,周边的婆子和他一比,就如大人和小孩一样,真是吓人的体魄。
田小娥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就是觉没见过这么高大的人物,乍一看很是惊奇。
男人豹眼浓眉,狮鼻狼口,举止间也不傻不孬,带着些许蛮横气。
“娶了新娘入洞房,入了洞房种地忙。”
“种地忙,喜洋洋,来年生个好儿郎。”
子侄孩童唱着谣,闹腾不休,一直到深夜。
至于捏她手的男人早已去庭院里应付坐满饭桌的族亲宾客。
婚礼翻到最后一页,酒席收盘,宾客散去,庭院沉寂,男人应酬完席面,带着小娥于正房厅堂供桌前就着烛火烧了香,叩拜了天地,敬告了祖宗,又给郭老汉和郭夫人、来的三哥三女人叩了头。
吃完煮的合欢馄饨,一切总归到了结束时。
西边厢房新打了土炕,修了门窗,重新布置了一番,当做婚房。
将洞房的厢门闩插上,进了内屋,男人坐在方桌前接过新娘倒的茶水,让她也坐在椅子上。
桌上一对烫金的大红蜡烛欢跃跳弹着火焰。
红烛焰动在小娥的脸上,墨绿色的褶裙散拖于地上,罩住并拢住的膝盖和腿脚,两只平平的肩头透出棱角,红色缎面洋布褂子映的人面桃花。
在女人中,小娥算是高挑,鲜美茂盛,水分充足,唇上还留有一丝纤弱的茸毛诉说着她的轻柔稚嫩。
迎着男人的目光,小娥倒也坦然,他远比她想像中来得英武,肤色也更加亮黄,像是黄金青铜铸就。
他体魄虽壮,细看下一双眸子不显成熟,同她差不多年纪,还是少男少女。
重点是男人的头发。
解脚剪辫行了几年,他头发依旧编成辫子。
编了辫子却没剔前边脑门,是把整个头发辫成了一体。
这并不算什么稀奇做法,前几年原上都是这种,不敢剪也不敢不剪,都是在观望中留下的。
但男人辫子明显不同,是特意又精心修整过的,他的长辫过腰,甚至超过臀部,尾端轻拂着他大腿的黑色衫绸裤。
乍一眼看去像是大姑娘家的大辫子,看起来沉甸甸的,还系有许多金属小铃,随他摇晃而叭唧作响。
小娥目光也不再盯着男人,细看着男人的辫子,越看越有趣。
周边村镇,哪有男人这样的。
待了一会,两人也没话说,小娥被男人直勾勾的眼神盯的有点心慌。
她上了炕,炕底是稻草苇垫,上铺的是讲究的牛毛大毡,后炕的铺柜上整齐地叠着新被褥。
男人不是傻货,也不呆愣,更不是病秧子,小娥心里松了口气,她脱了踩堂鞋,在坑上铺好狗皮褥子,扯了山羊皮被子,把一对绣着鸳鸯荷花的陪嫁枕头并排摆好。
想了想又觉热,又把苇席铺上,末了又从嫁妆里取出一方绣有男女娃娃的小褥垫铺上。
也许没有期望下的希望反而更令人欣慰,小娥脸上起了些笑意。
看男人没有动作,小娥下炕换了睡鞋,冲他大大方方道,“你歇下吧,今日个劳了一天呢。”
“一起吧。”男人跨步向前,伸手环住田小娥的腰,有如抱小孩般把她轻松抱起。
男人举动间,身形优雅犹如猛虎,黑色发辫黑亮宛如午夜长空,轻轻一甩,如鞭似链,灯火瞬熄。
唯有月光透过窗缝,带起光亮。
田小娥心跳如鼓,搂住男人脖颈,这才闻到他头发上的一股香味,强压镇定,带着忍不住的好奇开口道,“你的头发上是涂了香油吗,好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