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阿皎垂着眼睑,像是回忆:
「村长,你还记得招娣吗?」
「我知道村里有很多的招娣。」
「我现在问得是李家招娣,李家那个最大的孩子。」
「八年前,饥荒汹汹,天不降水,颗粒无收。你最终决定从村子里挑选出一位女孩来当祈雨使,而李招娣被母父推出来不幸的当上了,可惜无论她怎样虔诚地卑微地祈求上天降下甘霖,上天都无动于衷,半雨不滴,村里的土地愈加干裂……」
说到这孟阿皎停了下来,她目含疑惑地看着村长,「我一直有一个疑问,为什么男人自己不去当祈雨使,是觉得自己没资格吗?是因为知道这天地是母神孕育的,只有女人才能与母神交流,还是因为知道自己像小偷一样偷走了女人大部分权力,担心母神降罚,所以才推女人出去当祈雨使?」
孟阿皎摇头叹息,「唉,这就是我不懂的地方了。」
「不过我也没打算从你们身上得到答案。」
她扬起铁棍,笑意淡淡:「不过村长你应该没有忘记你给李招娣安排的结局吧,你吩咐人将李招娣打晕,再在她的脚踝上绑了重石,说要祭河神。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河神是女人呢?她看着你这么对待女人,她会不会愤怒呢?」
「但很可惜,这世间是没有鬼神的,献祭了李招娣后,村子没有任何变化,上天仍旧没有降雨。」
「我这一棍是为千万年来无数的招娣丶盼娣丶来娣丶大丫丶二丫……」
「——而打。」
孟阿皎嘴里每说出一个名字就一铁棍敲在村长的太阳穴,她每说一句话就用力一敲。很快的,村长头破血流地晕倒在地上,孟阿皎一脚踩到他的脑袋上,袭渊用绳索将村长的手脚绑起来,打的是最复杂的死结,村长绝对解不开。
村长最后的结局是他多年前自己种下的恶果所致。
善恶终有报。
孟阿皎合伙袭渊一群人将村子里的男人都杀了,孟阿皎要选一个女人出来当村长。
死透了的村长的妻子吕云强忍着害怕站了出来。
吕云早就不满村长很久了,眼下村长死了,她高兴还来不及呢。但对于满身沾满血迹的孟阿皎,她心里是满满的畏惧,却又莫名自信于孟阿皎对她们女人没有恶意,不会伤害她们。
吕云很早就有想篡了村长的位的念头,不过她的想法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只是在平常的话语与行为可能稍有不经意的体现。
孟阿皎对于吕云敢自荐的行为非常满意,她告诉村里的女人,之前怎么过的日子从今以后就继续怎么过,还说了一通她是上天派来的使者来清除人间的罪恶。
哦,她似乎说过这世间没有鬼神。没关系的,管那么多干嘛,这些小细节不必太在意。
「不要试图报官,我会一直盯着你们。」
她将吕云喊进屋。
「村长大人,您知道怎么办吧,不要让她们去报官,如果她们中有人想为死去的丈夫殉情就由她们去吧,没必要将口舌浪费在那些没有血性的女人身上。」
吕云点头,「我都明白,我相信她们不会想为她们死去的丈夫报仇的,但是如果有人想那样做,她们不会有走出村子的机会。」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孟阿皎决定相信吕云。
*
孟阿皎回到了汴京,她的心情这几天持续亢奋,到了晚上,嘴角扬着代表幸福的微笑进入梦乡。
她的思绪像是浮漂在弯弯绕绕的水乡之上的一只竹筏,被温柔的水波推着前行。
她梦回被苗铁柱卖给人牙子的那天。
人牙子要通过水运将她们送到一个地方。
九岁的苗大丫脸上留着泪痕,她和一堆被母父买出的女童挤在一堆,船棚间的哭泣声此起彼伏。
苗大丫干涸的泪痕之上又覆盖温热的泪水,她不安地抱着膝盖,眼泪大滴大滴落在膝盖上。虽然苗大丫在家非常懂事早熟,家里的长辈丶乡间的邻亲与和她同龄孩子无一例外都对她赞不绝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