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极想争取的东西,非战胜不能得。
可是想要把仙门逼上谈判桌,一定是仙门走投无路时。
若他不能战胜圣人谢衍……
仙门绝无可能低头。
魔兵在城中整顿三日。沿途商铺关停,家家闭户,一派萧条。
仙门城池,排斥魔兵也是必然的。
殷无极没在意,他只觉得累,到了已经人去楼空的城主府,他设下结界,回身一顾,道:“本座需要休息一阵,萧元帅,这几日辛苦你了。”
“……还成不?”
“撑得住。”
“要不要把将夜叫过来。”萧珩倚着门,皱眉,“你让他接替你,潜入仙门去查罪魁祸首了?”
“他还有仇未报。”殷无极像一片漂浮的幽魂。
他安静地道,“他左右都在东洲,刺客来去自如。等我真的撑不住了,会叫他来的。”
萧珩听懂了言下之意。
两人不再对话,殷无极回到府内,把自己扔在床上,才觉前所未有的疲惫和疼痛共同涌上来,几乎撕裂他的身体与精神。
道祖毕竟是圣位大能,虽然已然衰老,没有与他拼命决死的意思,但是他的逍遥游也极其难缠。
为了摆脱他的道术,殷无极消耗了太多魔气,心魔有些压不住了。
他气血逆流,几乎发了疯,在半睡半醒间,满眼都是在江岸薄雾之中,微微飘荡的白衣圣人的身影。
宿命之敌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平静的目光注视着他,好似洞穿了他的胆怯与懦弱。
他退避了。
现在仔细想来,圣人应该也没有那么多的精锐足以支援东洲,中洲内忧外患交加,他居然敢离开中洲……
空城计吗?
真是拿捏住了他啊。
知道他不敢拿魔兵去赌。
“刚与道祖交过手,本座遇上他,哪里有空闲思考他到底带了多少人,光想着的就是这样的状态赢不了……”
万籁俱寂,屏风遮蔽,唯有烛光熹微。
殷无极平躺在床榻上,手臂遮掩赤色的眼眸,他似乎处于安静的疯癫中,心想:
“即使是以全盛的姿态迎战圣人谢衍,我也未必敢说自己能赢,何况是那种情况下。退是对的,但是……”
“你怕了。”
忽然间,他的脑海里响起声线相似,却诡谲的声音。
心魔。
“……”
“你害怕与谢衍对决。你既怕输给他,葬送北渊迄今为止的战果;又怕杀死他,手刃最亲最爱的人。”
殷无极坐起身,单手覆盖额头,冷冷地道:“别说了,我没有怕!”
深色的帘幕是放下的,殷无极看去,却见一帘之隔,有着几道黑影好似俯身,隔帘用讥笑的眼神看他。
无涯君的声音忧悒,他轻抚无涯剑身,道:“我为师尊而生,也为师尊而死。”
“谢云霁既是你的恩师,亦是你的毕生所爱,你的剑都是他教的,你如何能用他教你的剑去杀他?”
谢夫人的影子窈窕纤细,他以罗扇遮面,声音温软,却隐含刚烈决绝,“你若杀了夫君,我去殉他的棺椁。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是要随他一起的。”
另一个背着身,即便隔着帘幕也不与他对视的青年,身形挺拔,长发高束,声音冰冷道:“本王不愿承认,忘却了‘启明’之理想,也没有保护好启明城的你,是未来的我。”
“殷别崖,你且问自己,你掀起战火,让生灵涂炭,口口声声说着要为魔民复仇,却只为平息你心里的愧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