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绘用手撑着外斜的头,眼皮往下沉沉地坠着,时不时头也往下跌,说话也含糊起来:“我知道了,此……此事不必着急,依旧按……按既定……”
话还未说话,裴明绘便再度沉沉地睡了过去,头往身子歪去的时候立即被聂妩接住了。
眼见裴明绘彻底睡了过去,聂妩方才无声地哭了起来,她抱着裴明绘,让她不至于那么辛苦。
她知道裴明绘在做什么,她也知道她是的梦是什么。
她什么都知道,她可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奉着她的命,行着她的令,看着她一步步地走向复仇的深渊,渐渐陷进去。
每每她被打扰,免不了要发一通脾气,将人赶出去以后,便后伏在长案之上哭了起来,聂妩常常守在门外,听着那隐隐约约压抑着的哭声,往往也要流下泪来。
可她自裴宣之死后,却不曾流下过一滴眼泪,她不再宵衣旰食地为着朝政筹谋,不管黑夜白日大部分时间都在睡着,单纯地只睡着,就算将她吵醒,她大都一笑置之。
她似乎做好了某样准备。
当这个念头闪现在聂妩脑海里的时候,生生将聂妩吓了一跳。
她垂下眸去,凝神看去她苍白憔悴的睡颜,恍惚间,她又似乎想到了那年清澈的冬阳之下,二人的相识。
多少年了?
聂妩扬起头,眨了眨眼。
算起来,当有七年了。
七年了,七年的光阴,怎么就物是人非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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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水消融,原本上下友好的丞相与御史大夫也彻底撕开了和谐恭谨的假面,彼此展开了猛烈的交锋。
裴明绘很少出府,也很少见人。
她常日窝在屋子里,就昏昏沉沉地睡着,等待着,一日一日地数着日子。
她终日徘徊着,甚至变得两耳不闻窗外事,屋外的暗潮涌动得更加激烈。
可是她却依旧只在自家屋中徘徊。
一日接着一日,浸着血的红烛燃起,黄色的火焰在一阵妖娆的摇晃之后倏然盛大,映在昏黄铜镜中的复影却变了颜色。
或许终有一日,我们会再次相见。
裴明绘轻轻地将头搁在胳膊上,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漫天火花坠落,像是一簇簇盛放的梅花,裴明绘一眼便看见了。
可是就在她再次睁开的眼的时候,却是满眼浓白潮湿的秋雾,它静静的飘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