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炤才走到院口,就看见花满楼端着两碗东西出了厨房。
陆炤有些羞愧地上前去接。
花满楼明明该看不见他的举动,却在他伸手过来时,手臂往旁边一侧,轻而易举避开了他的动作。
陆炤嘴唇嗫喏了一下,说道:“好歹、好歹让我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废物点心帮上一点微末小事吧。”
花满楼眉毛轻轻一挑,无神的双目中好似盈上些许温柔鼓励,手一推,便准确的把木托盘搭到陆炤手上,与他一同进了小楼。
花满楼煮的是两碗蔬菜清汤面,顶上还漂着蛋,速度快,卖相一般,味道也还行。
想到这是一位盲人全程亲手做的,有这样的成果,这难道不该佩服吗?
陆炤到底还是没忍住,夸花满楼的手艺好:“味道真不错!反正比我厉害多了,都不知道你怎么做到的。”
花满楼的筷子一顿,听完他满是感慨与惊叹语气的夸赞,勾起了嘴角,他确实有点小小的得意:“因为我想试试看,能不能一个人真正独立?因为我不愿别人处处让着我,帮助我,我不愿别人把我当做个瞎子。我便从头开始学,学了那些我觉得当我独居时,我可能会用到的事物。”
陆炤又夹起一筷子面,轻轻吹气,等着面凉。他是猫舌头,可怕烫了。
陆炤用嘴唇碰了碰筷子上的面,确认没那么烫了,才把面塞进嘴里,含糊地说道:“花满楼,你真厉害,唔、现在我脑子里空空****的,夸不来别的,就是觉得你实在令人敬佩。”
花满楼笑眯眯地谦虚了两句。
陆炤这样慢腾腾,才吃进几筷子的面,然后就眼睁睁看见对面举止优雅的花满楼碗里的面下去了三分之一。
等到他吃完,花满楼早已倒茶漱了口。
陆炤毛手毛脚地收拾了碗筷,端去厨房洗。
花满楼跟进厨房来教他热水通常存在哪,怎么取,如果不够用——花满楼耳中听着叮叮当当的碗筷碰撞声,考虑到他想来是不会生火的——如果实在生不起来火,便唤花满楼来帮忙生火。
花满楼想到陆炤等会儿若是洗漱,热水该是不够的,就取了火折子,现场教学怎么用火折子点火,怎么添柴烧火。
陆炤边洗碗边学,动作虽然生疏,也把两双碗筷洗干净了。然后他又坐在花满楼边上,跟着添柴,火光把两人照得“红光满面”,脸上烫烫的。
直到又烧开了一锅水,陆炤才知道这是给他洗漱用的。
陆炤红着烫脸,目送花满楼离开,然后将身上的服饰一件件褪去,给自己洗了个久违的热水澡。
“啊呀~”陆炤发出浑身舒坦的叹息。
陆炤迈着松快的步伐回房取了那件潦草的大斗篷。
还好他的游戏服饰带自洁功能,不沾污秽,比他自己的身体还干净多了。只这一件大斗篷需要清洗。
陆炤随心所欲哼着小调,将大斗篷一通揉搓,倒掉好几盆褪色的水,站起身提溜起那一大团布,手臂上健美流畅的肌肉一现,轻而易举拧干了水,抖开一看,皱皱巴巴的。
想了想,他又把布团往水里一丢,吸饱了水,直接拎起淌着水的布团去院子里,一把甩上晾晒的杆架。
正当他试图把湿淋淋的布团整理开,好叫它晾干以后平整点的时候,身后传来些许响动。
张掌柜回去后理了一通账目,从中挤了些许出来打算提前预支给新来的说书先生,好叫陆炤承了情好好给茶馆说书招客。
虽然时辰已然不早,但这城中又没有宵禁,张掌柜还是决定当晚就给人把钱送过去,提着灯笼揣着钱就出了门,踏入夜色。
他走到小楼门前时,发现里面的屋子未点灯,一片漆黑,小楼门外却亮着一盏灯笼,是花满楼点来给路过的行人照路用的。
张掌柜提灯进了门,并未贸然上楼,先敲了两下手边的大门。
只几下清脆的叩门声,响动也不算大,楼上的人却听到了,不过片刻就出现在楼梯口。
张掌柜见花满楼下了楼来,告知他乃是来给陆炤送预支的一部分月钱的。
花满楼听了听院子里目前的动静,便带张掌柜去院子里。
明月皎皎,星汉西流,虫声窸窣,风拂草木,本该极美的清幽夜色里,一个背对的身影听见响动转过身来。
在月华映照下垂落的银丝仿佛发着轻微的光,那双渐渐睁圆的异彩双瞳倒映着星光。
张掌柜脑子一空,魂飞天外,身子缓缓软倒下去。
好在花满楼察觉不对,伸手一捞,扶住了头晕目眩的张掌柜。
陆炤吓得抓下还湿着的大斗篷胡乱往头上一盖。
“啊!”张掌柜抓住花满楼的手臂,就扒着人惊声尖叫,那一嗓子嚎得花满楼不禁闭了闭眼。
“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