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令仪望着阆京方向,柔情百转千回,终是放心不下高照。
“你带人马,出城向阆京方向相迎太子。”元令仪定定地看着李馥,掷地有声地说道,“无论如何,不可再让他置身险境。”
李馥眼中泪花闪烁,重重点头,“是!”
郑四海驾着马车,看着李馥马不停蹄地整军出发,不禁对元令仪说道,“太子殿下自阆京而来,亲随护卫必不少,反而是您被困在苏州城中,并不太平。”
“他这一路,更不太平。”元令仪泠泠的声音如三月春雨,叹息着入了郑四海的耳朵,“况且,我有你在。而他身边,此刻并无全心信赖之人。”
郑四海闻言不禁愣住,无奈地勾起嘴角,不顾上下尊卑,直言说道,“郑四海虽然是个下人,可太子殿下皇亲贵胄,追随者众多,若无全心信赖之人,他是怎么活到现在,权倾朝野的?”
元令仪冷眼看着帘子外的郑四海,她此时满心都是高照,完全听不得郑四海的一字一句。
郑四海见她并不接话,只是长叹一口气,将她送入驿馆内,便转身离开,不消片刻,广洋卫将驿馆围得水泄不通。
人於天地亦一物,固与万类同生死。
元令仪坐在元令微的床头,静静地听着李乐宜转述寒山寺幸存和尚的情况。
“全死了?”元令仪凉凉地问道,“一个都没活?”
“没有,全都死了。”李乐宜抽着凉气说道,“元九健说,尸首数目对得上。”
“高澄是当真做事不看后果,元贞马上就到,他还干出这般丧心病狂之事,这是将陛下仁德的名声抛诸脑后了。”元令仪轻声说道,“尸首掩埋了吗?”
“没有,苏州军将大师们的尸体扔在了乱葬岗,无人收尸下墓,真是可怜。”李乐宜心有戚戚地说道,“大小姐,我们要不要为他们收尸?”
元令仪轻抬眸子快速扫了李乐宜一眼,便继续专心致志地守着元令微,慈目低垂的样子像极了寒山寺的菩萨,却又让李乐宜感受不到一丝慈悲。
“这事,我们不能参与。”元令仪惜字如金,却让李乐宜不得其解,她疲惫地说道,“你若真是想学,去问问长遥夫人吧。”
李乐宜恭敬行礼后,出门将温了了唤了进来后,竟当真去寻长遥夫人答疑解惑。
“了了,”元令仪神色肃穆,声音失了寻常的柔和,“你带着五信去乱葬岗看看,那些僧人是怎么死的,切忌莫叫人看见,再徒生是非。”
温了了迟迟没有答话,元令仪抬眸,眼中一片冰冷,“怎么?不愿去吗?”
“我是大夫,不是仵作。”温了了带着哭腔说道,“我要的是悬壶济世,不是眼睁睁地看着人送死,最后却要去折辱尸首!”
元令仪见她如此,不再多言,吩咐穗岁通知元五信寻仵作去验尸。
“你是君君的密友,你若是不愿,我绝不会强迫你。”元令仪说道,“我再告诉你最后一遍,你是神医,我是凡人,我要我爱之人安康顺遂,富贵荣华。为此,我可以不择手段。”
温了了目光空洞地看着元令仪,哀哀戚戚地说道,“你有想过,若是君君知道这些,会如何看你?”
“今日我的所作所为,君君看在眼里,并未置喙。明哲保身的道理,她是明白的。”元令仪起身走到温了了身前,“了了,神医治病救人,当真能够舍己忘我,哪怕将自身置于险境,也要将毫无关系的陌生人放在首位吗?”
温了了紧紧地攥住双手,“可是今日,你明明是有机会救人的!”
“我没有机会!”元令仪猛然喝道,“若是要我将君君置于一丝一毫的危险之中,我都不会冒险!与圣旨对抗的是寒山寺的和尚,下令屠杀的是孟祁观与高澄,他们与我有何干系,要我冒着抗旨不尊的罪名去救!”
元令仪居高临下地看着温了了垂着的头顶,神似山林魑魅,魄如水中魍魉,幽幽地说道,“了了,你的大义裹挟不了我,所以日后若是继续同行,救人你大可去救,但莫要强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