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
地跟人说话。他的生活原本沉闷又压抑,然而她的出现,却仿佛为他的生活增添了一抹色彩,多了几分点缀的趣味。
他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从小在厮杀中长大,偶尔看着那些游手好闲的富贵子弟,心里也会升起嫉妒与不平。
凭什么别人生来就能享福,他生来却要受苦?凭什么别人没心没肺还能活得自在,他机关算尽却还是在血海浮沉?
但他竟然从来都没嫉妒过她,明明像她这样无所贡献、全靠投了个好胎的皇亲国戚,最容易招来嫉妒。
他觉得像她这样也挺好,这样的小娘子,站在那里就是赏心悦目的风景线,实在没必要去污染她。
他一年中又去过京城四五次,但她从来不知道。
又是一年,早春晴夜,他飘然而至。
这一回她仍旧被他吓了一大跳,但却认出了他,没叫出声,还责怪他:“你怎么又一声不吭地来了?”想了想又纳闷,“侯府不是加强守卫了吗?你怎么避开的?”
他笑道:“守卫是加强了,可小人也在进步。”
陈瑛:“……”
她无奈道:“也亏得是我脾气好,否则换了其他女子,早叫人把你打出去了。”
申六:“小人知道娘子心善,所以也不愿给娘子带来麻烦,绝不会有人发现小人来过的,还请娘子放心。”
陈瑛:“好吧,你这次来,又是为了什么事?”
“小人给娘子带了一些礼物。”他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袱,打开,竟是满满当当一袋子泥土。泥土最上面还放着一只小布包,布包打开,里面是几十粒小小的种子。
“这是什么?”陈瑛疑惑。
“这是小人从江南带回来的梅花种子。”他说,“小人知道娘子想去江南,但因种种原因去不了,所以路上便总想着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给娘子带一些江南特产。食物容易放坏,肯定是带不了的,但那些江南盛产的丝帛绢布、首饰茶叶等物,也常常进贡到京城,想来在娘子眼中也不稀奇。想来想去,娘子喜欢江南的风景,小人便精心挑选了一批梅花种子,带回来给娘子。”申六含笑道,“京城虽也有梅花,但在小人看来,却不如江南的梅花好看。小人不懂诗文,但在小人印象中,那些写江南的诗文大多写的是春夏之景,若是娘子能亲眼看一看江南冬季的鲜花,应该别有一番意趣。”
陈瑛惊讶地看着那些种子。
“不过,京城与江南环境差异颇大,小人也不知这些种子能不能活,所以还带了一些江南本地的泥土回来,能起一些作用是一些吧。”他摸了摸鼻子,“不知侯府里有没有花匠,若是有的话,可以让花匠对比着在京城里找找能不能配出这样的土来。”
陈瑛伸出手,黑褐色的土粒从她指缝间漏下,还带着微微的湿意。
“你……”一时之间,她竟有些混乱,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你有心了。”
她半蹲着身子,仔细观察着那些小小的种子,睫毛轻颤,像振翅的蝶。
看到她嘴角抿也抿不住的笑意,他便知道,他猜对了,她果然喜欢这些东西。
“这些东西不值钱,但能让娘子高兴,小人便也高兴。”申六笑道,“只是这梅花长得没那么快,可能要好几年才能长大开花,娘子须得有些耐心。”
陈瑛点点头,抬起眼,眼里闪着喜悦的光:“没关系,好事多磨嘛!”
“娘子若要种这些梅花,还得想想怎么给这些种子和泥土编个来历。”
“唔,这个不难,我就说是一家花木店掌柜送我的,父母亲他们不会去细查的。”
虽无实权,但毕竟也是个有钱的侯府,京城里许多店家为了维持侯府的生意,都会主动上门讨好。
申六:“娘子有数便好。”
他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见她还在好奇地拨弄着那些种子,便道:“时辰不早了,娘子回去歇息吧,小人也该告退了。”
他行了一礼,正欲离开,却见陈瑛抬起了头,面露犹豫,支支吾吾地叫住了他:“申六……你等一下。”
他讶然停住脚步。
她挠了挠下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娘子但说无妨,小人知无不言。”
“我看你功夫现在练得很厉害的样子,那你有没有办法,在白天悄悄带我离开侯府啊?”她小声问道。
他更惊讶了:“为什么?侯府不让娘子出门吗?”
“不不不,不是的。”她连忙摆手,“不是不让我出门,而是……唉,怎么说呢,一直以来,京城都有在京郊举办春日诗会的传统,许多人都会参加,还诞生过不少名篇佳句。我早有耳闻,一直想叫我兄长带我去一次。可前几年他说我年纪太小了,去了不合适,今年我又求他,他却说诗会上都是男子,没有女子,我去了更不合适。他说京中也有女子组织的诗会,让我去参加那个,可是、可是我不想去人家后花园组织的诗会呀,我就想去京郊那个!”
虽然无法理解一群酸儒在那里吟诗作对有什么好玩的,但申六还是对她的兴趣表示尊重,想了想道:“所以娘子是想偷偷地去,不让家里人知道吗?”
“正是正是啊!”陈瑛一个劲地点头,“你能做到吗?”
申六叹了一口气:“我带娘子离开侯府并不难,去京郊也并不难,难的是娘子如何掩饰自己的身份?既然令兄也说了那里都是男子,那娘子往那里一站,不还是很惹眼吗?迟早要被令兄等人知晓的。除非娘子不想参与其中,只远远看一眼就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