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沈娘子,真是救命之恩啊!”宁奕双眼骤亮,就要伸手去接,谁。谁知,斜旁里立刻伸过来一只修长而匀亭的手,将油纸包稳稳地夺了过去。
宁奕磨牙,扭头一看,正是方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谢祁,他气不打一处来:“你不是读书入迷么?我说干了口水你都没听见,怎得一听见沈娘子的名字,你又活过来了?”
小猫爬到了谢祁的脖子上盘着,谢祁也不搭理宁奕,反倒笑着对沈济说:“进来坐吧,找过来不容易吧?谢谢你阿姊了,怎么忽然想起来给我送这个?”
沈济小心踏了进来:“阿姊这些日子琢磨了个新菜,把鱼先烤再炖,配上杂蔬,十分美味。因与鱼铺子定了不少鱼,那鱼铺店主便多送了好些小鱼给阿姊,实在吃不完,便都用盐和孜然炸了,让我带来书院里当零嘴,便也想着给九哥儿带一份。”
原来他也被沈娘子惦记着。谢祁听了眉眼带笑,无视宁奕怨念的眼神,将油纸包直接揣进了怀里,看样子谁也不打算分。
不过宁奕很快又被沈济的描述吸引,咽了咽口水问道:“你说沈娘子上了新菜?好吃吗?”
沈济点点头:“极好吃。鱼肉鲜嫩,汁浓味厚,再加两块速食汤饼,泡进那汤汁里,便更是回味无穷了。”
宁奕听得受不了了,肚子里咕噜噜地响,等沈济告辞回去,他便合上了门扉,小声与谢祁和尚岸商议:“咱们三人,今日也去吃烤鱼去,如何?”
尚岸问:“如何去?院门早闭上了。”
宁奕眯着眼:“自然是翻墙!”
谢祁用手挠着小猫的下巴,没有说话。他以往是从来不逃学的,但是……怀里的炸黄鱼正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像是一根羽毛,挠动了他的心。
“不说别的,何不去给沈娘子捧捧场呢?”宁奕瞥了眼默默撸猫的谢祁,意有所指,“人家还给你送炸鱼呢,你不去谢谢她?”
这倒是在理。谢祁总算有了正当借口,起身整了整被麒麟扒开的衣襟,点了点头:“你说的是,来而不往非礼也,炸鱼之礼不能不谢,那便去吧。”
尚岸忍住笑,指着他俩摇摇头:“明儿冯博士若是知道了,你们可得替我挨罚。毕竟你们俩,一个为了吃,一个为了人,只有我,为了你们两肋插刀,舍命相陪。”
“行了行了!快走吧!等会赶不上了!”
第52章火爆夜市
日沉西山,天色昏暝。
辟雍书院的后山竹林中,夜虫唧唧,山风来去,荡起一片沙沙之声。
冯元坐在竹舍中冥思苦想,烦躁地挥起手,“啪叽”一声拍在大腿上,打死了一只胆大妄为的花腿蚊子。
他苦恼手中编了一半的书究竟该如何写,手还无意识地挠着腿上慢慢鼓起来的大蚊子包,先用指甲压出个“十”的形状,等蚊子包越挠越大,他又用指甲深深抠下去,压出个“米”。
但越想越是不得章法,脑中混沌全是浆糊,腿还痒。
他长叹了一口气,认命地站起身来,绕到后廊,想去泡一碗速食汤饼吃——每当他思绪淤堵,他便会吃一碗,然后对着竹风,一边吃一边想,思绪倒顺畅得多,如今竟慢慢地养成了习惯。
可惜今日他翻找了半天,仆从送来的食篮里竟然已经空了——竟吃完了!
冯元捏起篮子里的饼屑放进嘴里,嚼了嚼,饼屑已潮软,实在不足以慰藉他的身心。他又想起前阵子家中所办的寿宴,不由回味着砸吧嘴。
那日,他吃了那一顿美味佳肴,夜里回到竹舍中便茅塞顿开,下笔如有神,一夜硬生生写了数千字,至今回想起来都觉酣畅淋漓!
于是他看了看天色,心中动摇:不然……趁着明月清风相伴,这便启程夜探沈记汤饼铺?
既然意有所动,冯元勇敢地迈出了竹舍,顺道将睡在廊下打呼噜磨牙的亲随踹醒:“冯六,走,下山去。”
冯六两眼迷蒙地翻身坐起,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一骨碌爬起来跟上自家家主,摸不清头脑地问道:“天已黑了,书院也已落锁,郎君要去何处?”
“去吃汤饼。”
冯元脚下生风,这山下便是辟雍书院的围墙,因依山而建,此处围墙地基较高,还有山石堆砌,爬出去并不算难。
明月高悬,银霜铺地,照亮了主仆二人哼哧哼哧翻墙的身影,冯六蹲在墙下,奋力将冯元驮了起来,冯元把衣袍掖在腰带上,撅着屁股扒拉着墙头,好容易坐了上去,居高往底下这么一望,脚底又有些软,不敢往下跳。
正踌躇不定,忽然不远处被繁茂花木遮蔽的另一处墙头,也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冯元原以为是野猫,谁知下一刻枝丫间接二连三探出来了三个脑袋。
还是十分眼熟的脑袋。
月光照亮了彼此,四人隔着一截墙头遥相望,双方因过于震惊,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
沉默,是今夜的辟雍书院。
还是宁奕逃学经验丰富,率先反应过来,讪讪地摘下了翻墙时不慎挂在头上的树叶,还有心思低头对谢祁嘀咕了一句:“我翻过无数次墙,还是头一回被逮着,早知不邀你了,我都忘了你天生时运不济……”
谢祁竟然也有心思小声反驳:“……知足吧,没掉下去摔断腿已算好运道了。”
尚岸扶额:“你们别吵了,冯先生瞪过来了。”
宁奕立刻堆满了笑容抬起头来,关心道:“先生,这长夜漫漫,您怎么也会在此?”
冯元板着脸:“此话当由我问你们吧?”说完,他转向谢祁,颇有种心爱的学生竟被带坏的痛心,抖着手,气得胡子都翘了,“怎连谢祁都与你同流合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