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晴伸出手,刚要触及到牧舟手腕之际却握了个空。
尽管牧舟假装无事发生,但他的感官已经不复之前的敏锐了。多次的发作让他痛苦不堪,不得不忍耐着撕裂身体的痛苦,竭力保持平静,一旦被疯狂吞噬,等待他的就只有化身野兽的选项。
可司晴再也没有提及过把他关进笼子的说法。她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除了让牧舟吃更多的药,更加拼命熬夜之外,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就连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不是每个人都有以身饲虎的决心的。可在抚摸牧舟的尾巴时,她忽然领悟了佛祖在面对即将吞吃亲子的老虎时的感受。但她不是出于怜悯,而是她累了。
送走了太多人,又不断地迎接太多人。躺在病床上的不是她,但司晴宁可是她自己。
她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要是兽类的疯狂要撕碎一个人才能得到平息,那就吃掉她吧。
牧舟的手指因为忍耐而被咬得快见到骨头,牙印的痕迹几乎每晚都能在上面增添新的伤痕。他的呼吸声沉重,粗喘着的他眼里满是凶性。
司晴惊醒,不敢做出任何回应,等他自己平息之后才再度睡去。
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还要坚持多久,就算现在还没有,总有一天,她也要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要是牧舟失去自控,她甚至都来不及拿出木仓来自卫。
牧舟的尾巴依然蓬松,毛发上富有营养的光泽已经在一点一滴流逝。就好像一朵花的衰败,这个过程是时间的造就的苦果,无法挽回。
他的眼中却依旧满怀热切。
牧舟是一只好狗。
只要司晴站在他的眼前,湛蓝的双瞳就会被点亮。疼痛无法克制他的爱意,就像之前每一次做的那样,只要司晴揪住他的尾巴,他就会轻轻摇晃着尾巴尖,蹲在她的脚边,把头低下凑上前。
“我不痛哦,姐姐。”
司晴:“……没有问你痛不痛。”
她的手依旧放轻了力气,在他的脑袋上按了一下,“今天没你的事,去睡觉吧。”
“你不需要要我了吗?”牧舟急得站了起来,“我还能动,还有力气。让我继续参加实验吧。要吃药对吗?我可以吃的。”
司晴叹了口气,神情难得温和而无奈,“不需要吃药了。我也要放假的,今天不工作了,带你出去逛逛怎么样?”
“去……外面?”牧舟的神色有些犹豫,“我……可以吗?”
他的兽化外状只有尾巴,不太方便掩饰,之前行走在街道上的时候也经历了多次白眼,还会受到人毫不吝啬的驱赶。
牧舟一个人已经习惯了这种事情,但要是和司晴一起出门,他担心会因为走在她身边的自己而坏了她出门的兴致。
“为什么不可以,”司晴微微张开手臂,环住他的胳膊拍了拍他的脊背,“放松一点,你带了止咬器,又咬不到别人。而且又不是去城区,只是随便逛逛。”
“……嗯。”牧舟不敢随便乱动,只是小声说道,“还能再抱抱我吗?”
司晴抬头一看,这狗热得脸都红了,眼珠黏在她的脖颈上,神情腼腆又带着点不知好歹:“要,全身都贴过来那种抱抱。”
司晴面无表情地踩了他一脚:“你做梦去吧。”
然而临走前出门时,牧舟还是犹豫了,指尖触碰着止咬器,“姐姐,万一我伤人了……”
“不要多想,”司晴将围巾挂在他的脖子上,“跟我走。”
灰褐色的头发长长了些许,盖住了他的耳朵,从侧面垂下来的两片像是两条耷拉下来的狗耳。
司晴的车是一辆敞篷的豪车,低调的深蓝色,但强劲的马达和敞篷的设计和低调一点也沾不上边。牧舟上了副驾,把下巴磕在窗户上,“我们要去哪?”
大型犬只每天的活动量惊人,他一直被关在司晴的房子里,就算出门锻炼也只选在附近的荒野中,难得的出门,他新鲜无比。
算上被关在笼子里的那几年,他已经很久没有正儿八经出门过了。
司晴咬着烟嘴:“不知道。”
目的地在哪里,她也不清楚。
心血来潮的出行并不需要任何规划。跑车从荒原上碾压而过,停在了最近的湖泊边上。
没有经过人类的污染,湖面蓝得像是牧舟的眼睛。
他的眼中散发着和湖面一样的光亮。
司晴靠在引擎盖上,抽着烟看他难以自禁地冲到水边。
周围连杂草都无,只有水边零星立着的几根芦苇。
她最近思考了太多东西了。骤然见到这样空旷漂亮的湖,满载的头脑一下子被清空,久违地舒展了眉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