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迩觉得,他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时时刻刻都要跟在她身后。
她也实话实说了:“我去给你找点止痛的草药。”
凌家是村内的巫医,她从小跟着父母学习,也认得不少东西。
“不对……不对!你又想骗我!”安螣笑着,却放开了她。
“没关系。”他像是在用力说服自己。
“去吧。做你喜欢的事情。但要是被我发现你离开我十米远,你死定了。”
他的语气轻轻柔柔的,低哑中带着蛊惑,带着几分不安定的疯意:“阿姐,你喜欢什么死法呢?”
凌迩叹气,蹲下身抚摸着勾上脚踝的尾巴,尖端灵活地甩动着,她一触碰,就自然地圈着她的手指,用尾尖的鳞片去碰她。
“你乖乖待在这里。我马上就回来。”
蛇尾听话地松开了她,她当真马上就往外走。
凌迩从小的时候开始一直是所谓的别人家的孩子。除了高三读完书立马跑路之外,她没有做过一点叛道离经的事情。
她生性温柔,经常照顾别人。所有人都相信她,以后一定会接手凌明翰的事业,成为一名巫医。凌迩却有自己的主意。温柔更像是一层保护色,有人需要,她就站出来施舍自己廉价的关心,有时候,那些对别人来说“温暖无比”的帮助对她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村里很闭塞,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任何娱乐设施,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出门采集草药的时候翻翻学校那基本已经泛黄的故事书。
她只不过是在打发时间。
庙宇的正门被关得严严实实,她用了全身的力气也没能将它推开,只好想了个办法,从侧面的小窗翻了出去。
她失踪了几个小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她无法根据昏沉到看不清云层的天色来判断时间。
一到了夜晚,山里就冷得可怕,她搂住了安螣的外袍,尽量将自己遮盖起来。
螣村的禁地在山的背阴面。老人常说,这是块上好的墓地,有人想用钱买下这块地做祖坟,被村长大骂了一顿。
尽管比较阴冷,还时常晒不到太阳,但这里有地势优势,从高处往下俯瞰,能清楚地看清整个螣村。黝黑的街道寂静无声。花白的纸钱洒在地上,有种别样的悚然感。
她看了一会儿,转头安心寻找安螣需要的草药。
五钱草是最有效的止痛药,她耐心搜寻了片刻,终于找到了几株,攥在手里。
不知道能不能止住安腾身上的疼痛。不过,他既然还保持着人的神志,多少还是有点作用的。
她又从来时的窗户里翻了进去。
她偏纤瘦,落地也轻飘飘的,几乎只剩下骨头的身体撞上地上零碎的宝石,留下深浅不一的印记。
凌迩顾不上检查身上的淤青,抓着草叶去了侧殿。
她越过了屏风,坐在了床前。
安螣靠在床头,在她到来的时候,就已经睁开了双眼。
他的耳目几乎遍布整个螣村,凌迩做的一切事情都逃不过他的视线。他自然也清楚她翻下窗户为他寻找草药的经过。
女人的模样狼狈不已。
送给她的衣服袍脚已经沾上了点点泥泞,指甲变得黑黢黢的,手指被草叶拉了几道细小的口子。她真的去帮他找止痛药了。
“试试吧,也许会有用呢。”凌迩劝说道。
她的手指一点点抚去叶子上的灰尘,“这里没有药炉,不然可以煎成药汤,效果会更好。”
五钱草的叶片硕大,肥美的断茎滴下黑紫色的汁液。
递到嘴边的叶片被他叼在嘴里,黏滑的舌从唇间吐出一点猩红。
“我不是让你离我远一点吗,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安螣的手指滑过她的侧脸,蹭掉沾着的灰尘。
凌迩的脸上适时地露出一点困扰的微笑:“可是你生病了。”
是啊,她怎么会抛下需要照顾的病人呢?那不是凌迩该做的事情,而且,她现在也出不去不是吗?
草药被嚼碎吞入腹中。安螣一点也没感觉身上的疼痛被遏制,反而觉得身体里跃动的那团火燃烧得更加旺盛了。
凌迩耐心地擦去他额角的细汗,“要是能洗个热水澡会舒服很多,睡一会儿吧,你现在太虚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