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军营,演武场上,程尧正站在高台上,沟壑纵横、粗糙暗黄的脸严肃地板着,眼神锐利如狼,正在检阅军队的训练情况。他的身边站着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穿着一身盔甲,尖着嗓子吼:“都没吃饭吗?一个个蔫了吧唧的,跟瘟鸡似的!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吼完,又转头看向身边的严肃冷傲的程尧,笑得一脸谄媚:“程将军,您放心,岭南那帮酒囊饭袋,我最清楚不过,怎么可能是咱们北境雄师的对手?料那姓姜的也翻不出什么浪来!”程尧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缓缓的说:“那你可就小看他了,这个人和他那只知道使些跳梁小丑的阴把戏的爹可不一样,只恨我当年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想不到他一朝得势,竟是这般难对付!他一日不除,我一日难安!”“将军,不知您与姜逸轩之间,是因何结仇?”程尧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声音沉了下去:“活在这世间,好奇心别太重,不该多问你便不要多嘴!”戚正峰讪讪地笑了笑,不敢再多言。自打他听从了凌王的命令来投奔程尧,如今半年过去了,他已然成为了程尧的亲信。然而,程尧对他始终做不到完全信任,对于与姜逸轩之间的仇恨,往往也只是点到为止,并不深入与他探讨。这半年多来,他利用与姜逸轩的血海深仇和几分小聪明,博得了程尧的信任。奉凌王之命,一直暗中调查银山之战的细枝末节,企图找出程尧残害忠良的证据。但半年下来,他几乎一无所获。程尧身为护国将军,势力庞大,根基深厚,在军队中威望甚高,将士们对他唯命是从。对于银山那场战役,所有人都闭口不谈,甚至成了北境军的禁忌。从凌王的命令和二人之间的矛盾来看,他知道银山之战没那么简单,也大概猜出来,那场败仗,多半与程尧有关。正因如此,凌王和惠王才会想要从这方面下手,扳倒程尧。程尧城府颇深,要想找出他的破绽,还真是件棘手的事。就在这时,有探子呈上来一封密信。程尧倒也没避着戚正峰,当面就拆开了,看了两眼,眉头皱起来。戚正峰把头伸过去瞟了一眼,看程尧神色凝重,就问道:“将军,怎么了?”程尧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那个密探,沉声问:“此事可当真?”那探子坚定地点点头:“黎明胜亲眼所见,公子确实曾带着姜逸轩去了他自己的府邸,彻夜未出,御史夫人去世,他又多次前往姜府,与姜逸轩举止亲密。”程尧脸上阴云密布,黑得好像能滴出水来,他紧咬牙关,将那份密函揉成一团,咬牙切齿道:“没出息的东西,枉我把他养这么大,为了个男人,敢把我的话当耳旁风!”那密探斟酌了一番,才犹豫不决地问:“那要不要通知黎明胜,设法阻碍他们二人?”“不用!”程尧摆摆手,“他们二人都是执拗的,死心塌地,半年前的那次刺杀,虽未成功,但黎明胜故意露了脸,我原以为能让姜逸轩对钰儿心生隔阂,想不到他竟然半点不怀疑钰儿对他的痴心。单凭挑拨离间,是拆不散他们的。”“那当如何?”程尧陷入了沉思。这时,戚正峰在旁边小声地提议:“末将倒是有一计,能彻底恶化程公子与姜逸轩的关系。只是,程将军需受些皮肉之苦。”程尧斜眼瞥向他:“你有什么良策?”“将军可识得李昭?”“李昭是何人?”“吏部文选司郎中,李常安之子,早些年得罪了凌王,被贬到岭南充军。”“哦?”程尧狐疑地眨眨眼睛,“一个小小的文选司郎中之子,他能做什么?”戚正峰眼里闪过一丝狡诈,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将军有所不知,我与兵部侍郎苏晖的儿子苏焰乃至交好友,苏焰曾给我来信,说姜逸轩对李昭器重有加。”说起刚刚被斩首示众的至交好友,戚正峰脸上并无半分悲痛之色,只有逮着机会建言献策的激动。他若无其事地继续道:“我在京城的眼线传来密报,姜逸轩在陛下面前举荐了李昭任兵部侍郎,现在李昭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他弯弯绕绕讲了这么半天也没说到重点,程尧已经不耐烦了,皱起眉,粗声道:“你说了这么大堆,到底想要说什么?”戚正峰讪笑:“将军稍安勿躁,末将想说的是,不妨拉拢李昭,来陪我们演一场苦肉计!”“什么苦肉计?”“将军过两日不是要回京汇报军情吗?我们可以趁此机会,设计让李昭行刺将军,就说是姜逸轩指派的。行刺朝廷一品军侯,可是杀头的大罪,到时候,即便不能彻底铲除姜逸轩,想来也能离间了他和程公子。”“哈哈哈哈!”程尧哈哈大笑起来,摇了摇头,轻蔑地冷哼一声,“姜逸轩要有你想的这么傻,苏家父子就不会着了他的道了!再者说,那李昭又如何肯与我达成协议?”,!“这个将军不必担心,据末将所知,李昭对清禾郡主一片痴心,若以清禾郡主相逼,不愁他不答应!”“清禾郡主?”程尧轻呼一声,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凝神思忖良久,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你倒是提醒我了,半年前姜逸轩被逼迫娶了凌王府的清禾郡主,他和凌王之间,想来是不对板的。”“你说的苦肉计风险太大,姜逸轩如今位高权重,若涉及到他,陛下自然会重视,到时候只需派人一查,必然漏洞百出!”他想了想,又道,“不过,我倒是忽略了一个问题,钰儿认死理,挑拨离间,恐怕成效不大,倒不如直接把姜逸轩铲除了事!既然他们如此这般情根深种,我何不将计就计呢?”说着,他看向一旁密探,压低了声音吩咐:“传信给黎明胜,让他想办法在京城制造谣言,把姜逸轩和钰儿的私情散播出去,传得越轰动越好。然后找机会杀了清禾郡主,再想办法嫁祸给姜逸轩,到时候,就让凌王替本将去铲除他吧!”戚正峰眼神一亮,恍然大悟,拍掌惊呼起来:“妙啊!将军不愧是我南蜀的护国之柱,果真是文韬武略,无所不能!末将真是愚不可及!”是啊,他怎么给忘了?姜逸轩迎娶清禾郡主本就是被逼无奈,再加上凌王一直借此压制于姜逸轩,在谣言加持下,人们必定会认为姜逸轩对凌王心存报复。为了心上人,怒杀枕边人,又是违背人伦的断袖之癖,这种有关伦理的风流传言向来杀伤力和影响力最强。郡主一个柔弱女子,既不涉朝政,更不会结什么江湖恩怨,她若一死,只能是情杀,那么嫌疑最大的就只有姜逸轩。到时候,凌王必然大怒,以凌王的能力,盛怒之下,不是姜逸轩做的,也是他做的了。戚正峰暗自咂舌:妙!实在是妙!:()爱恨两难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