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根据李婶娘之前养小白鸭的经验,只要肯用鱼料、田螺掺谷子喂,这鸭子大概一个半月便能长到五到六斤,就能运到铺子里做烤鸭了。
当然,还得把种鸭挑出来。
李婶娘之前帮沈渺养在家里的十几只小白鸭和专业孵蛋的老母鸡也运到鸭场了。这些鸭子都养了半年,每日一只鸭就能下两个蛋,第一批下的三十多个蛋,都交给最爱抱窝的老母鸡孵了,如今也孵了十来天了,再过半个多月又能出壳些小鸭子了。
沈渺还给了李婶娘一笔钱,专门用来多买几只抱窝的母鸡——它们是鸭场的孵化员,一只母鸡能孵十到二十枚蛋,而且还会敬业地用爪子翻蛋。
除了多买几只母鸡孵蛋,洪八还说其他鸭场会用缸或者木桶孵蛋——在木桶里铺上棉花、谷糠,放在灶房的灶台附近,用灶台剩余的余热来孵蛋,但需要有人十二个时辰不断地看着,每天还要人为翻蛋两三次。这法子有点费人,但也是到了产蛋高峰期的时候,母鸡不够用,不得不用上的法子。
至于鸭场旁边的麦田,建完鸭场后还剩八亩仍种着麦苗,沈渺也请白老三牵线搭桥,租给了白家村信得过、品行端正的无地贫农了。
此时地租一般在土地产出的五成粮食左右,若是肥一些的田,甚至有要六成租子的。但沈渺决定要得少一些,因白老三带来的那一家子贫农夫妻俩有四个孩子,却连双鞋都凑不出来。
所以她想了想,和他们先签了两年的契,每一季产出的麦子给她四成就行了。而且沈渺这田,在被官家抄没之前便已种下秧苗的,沈渺也不打算算这部分的银钱了,他们这样还能省了粮种的钱。
那一家子六口人,知道沈渺只要他们四成租子且不扣粮种的份例后,在契书上画押摁了手印的当日,便立马从白家村搬到了麦田旁居住。
他们借了鸭场与麦田相连的一个角落,以鸭场的砖石围墙为承重墙,用几根木棍搭了四间茅草屋,就这样住下了。
沈渺看得有些难受,后来去鸭场看鸭子时又把家里一些堆在仓库吃灰的旧桌椅板凳、锅碗瓢盆给他们带过去了,还给他们几个孩子带了湘姐儿、济哥儿和陈汌以前的旧衣裳旧鞋子穿。
他们感恩戴德,沈渺要走的时候一路送,送到驿道边,还一直站着目送她的车离去。
一番折腾下来,她好似…也成小地主了。
但她把田租出去倒不是为了当地主,纯粹是没这个精力打理这片田地,现在鸭场规模也没法一下扩大到十亩、养几千上万只鸭子,撂荒了又可惜,不如租给别人种。
她也不靠这些土地吃饭,让一成粮食给佃农,他们便也能更好把孩子养大。
至于快食店,丁五石因日日做大锅菜,整个人都瘦了些,但胳膊却更粗壮了。如今他颠起那么沉的大锅来都得心应手,做起菜来也越来越麻利了。
如今订餐量已经接近两百份。
外城里也有好几家铺子专门做团膳了,有的专门在城外的九大津渡码头搭棚子现炒现卖。城外码头离陈留、陈桥镇更近,能直接从大量的农户手里买到不少便宜的蔬菜瓜果,而且他们做的团膳专供纤夫营、包夫,运营起来的方式又和沈渺有些不同。
外城搭棚子的有些像后世的自助快餐店,农户供应什么蔬菜,今儿棚子便做什么菜,而且大多以素菜配馍馍为主,不能点菜,但量大管饱和便宜。
而且他们全天供应,据说是好几个厨子拖家带口合营的,轮流掌勺,即便深夜也亮着炉灶不休息。
刘豆蔻还特意跑去买过两份来吃,味道倒是不差,而且卖得极为便宜,一份三个素菜的热饭菜才十二文,若是只打一样菜夹热馍馍吃,甚至可以只要七文钱。
听闻这生意极为火爆,连管理纤夫营的都纲偶尔都去光顾。
豆蔻用力咬着从外城买来的馍馍,气不过道:“这是沈家阿姊想出来的点子,结果却被他们拿去挣银钱。”
沈渺笑道:“他们做得也不一样啊,没事的。”
她心里倒没有不舒服,反倒感叹,真是不能小看大宋商贩推陈出新的能力啊,这里不愧是以商业闻名的朝代。汴京城其实各行各业竞争都不小,尤其是内城,街市上鳞次栉比全是商铺,卖什么的都有。
沈渺团膳能做得起来便是找准了定位,外城这些开这种棚子团膳也是如此。
想到这里,她又想到了康记。
这几日出门买菜时,有时路过康记的铺子,她也会驻足停下来看一看。那铺子门板上还贴着招租的红纸,看来还没租出去。
沈渺仰起头看得入神,康记的铺子虽说有点旧,但是占地广,比她两个铺子合起来都要大,而且还是两层楼。铺子背后便临着汴河,二楼有违章搭建出来的露台,能站在上头眺望江景。
这样好地段的铺子租起来一定价格不菲。
若是沈渺,这么大的铺子便绝不会做什么亲民的汤饼生意。其实当初康掌柜就应当下血本把这铺子装修得华丽一些,定位不敢比樊楼,也该比汴京城中的那“七十二家正店”吧?
不过也可能是康掌柜没能取得正店招牌的原因。这东西不太好弄。
宋朝是榷酒制度,只有出钱买了官府酒曲的“正店”才能酿酒售卖。其他农户、百姓、官宦和宗室人家酿的酒不可出售只能自饮。
譬如顾家的小酒坊便挂着已斑驳的“正店”牌子,这是他们家祖传下来最值钱的东西——说明他们家原本也是经过官府许可能酿酒的正店酒户。
之前沈渺便听李婶娘说过,顾家以前是巷子里最富有的人家,铺子都有三四间,城郊还有一大片田地。但是顾家祖父脑壳昏了,偏疼烂赌的小儿子,也就是顾屠苏的小叔。家业被败光了不说,顾小叔被赌坊逼债而死,后来顾祖父自己也叫气死了。
顾叔父接过酒坊时,只剩了如今这一间小铺子、一缸子酒曲和一屁股债。顾家现在都还紧巴巴地守着这小铺子,也不知债还完了没有。
总之,沈渺先前便觉着康记的经营定位好似有点不合理。卖汤饼真需要用这么大铺子吗?包括后来康记学着弄团膳也是,有点稀里糊涂就赶鸭子上架似的。不过现今人家都不开了,沈渺心里再多主意也算马后炮了。
“嗳?这不是沈娘子吗?”
身后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唤声。
沈渺一回头,就看到了腰上挂着一大串钥匙、走路丁零当啷响的药罗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