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勒着谢祁脖子不放,前后左右使劲地摇,恨不得把这些美味佳肴都从他身上摇下来似的。
谢祁快被他勒死了,原本他为了遮脖子上的印,还特意在来书斋上学前换了身对襟立领的里衣,把扣子扣得紧紧的。
被宁奕这样抱着脖子晃,更是喘不过气,他也没了脾气:"好了好了,走吧。"
“谢九你跟我的再生父母也没两样了!”宁奕欢呼雀跃地跳了下来,忙招呼上书童。
谢祁闻言把人往外一推,一万分地嫌道:“我才不要你这样的傻儿。”
孟三却贱兮兮地凑过来,勾住宁奕的膀子:“我倒愿意,你喊我一声爹,咸鱼管够。”
“呸,你少占我便宜。”
谢祁带来的鱼丸和鱼面自然都是生的。鱼面是晒干的,在阴凉干燥的地方能保存很久。但鱼丸便要尽快现煮现吃了,因此沈渺之给谢祁装了一小兜,大概十几个,也料想到了他要与同舍的好友分享,这样煮一锅,一顿也就消耗完了。
随着鱼丸一起放着的,还有蒜头、芹菜、生鸡蛋和葱。以及沈渺口述,谢父帮着抄写的“鱼丸汤饼详细烹煮步骤说明书”。
几个五谷不勤的少年蹲在炉子前,尚岸拿着食单一句一句念,几人便依葫芦画瓢一步步做。
“这是谢叔父的字吧?写得真好……”尚岸还欣赏了一下。
宁奕捧着鱼丸,翻了个白眼,拍了他一下:“别光顾着看字了,你倒是说怎么做?”
“取紫皮独头蒜,斫成沫,以釜焙之。”
“说人话。”
“蒜末爆香。”
宁奕赶忙接过书童刚切碎的蒜末,一把扔进热油锅里,立刻便油星子四溅,吓得几人散开,隔着大老远用锅铲翻炒,但没一会儿蒜末便烧得焦黑粘底了。
“完了,完了,烧焦了怎么办?”
“重新再起一锅吧。”
“不成啊,不如不要蒜了,接下来做什么?”
“煎鸡蛋。”
宁奕怀着一丝微弱的希望,转脸神色肃然地扫过其他人:“谁会?”
尚岸轻咳一声,孟三露出讪笑。
谢祁也默然,无奈地扭头对秋毫道:“你去童子生的学舍里寻济哥儿来吧。”
沈济被秋毫叫来后,看了眼那单子,很快便记在心里了,十分可靠地先拨出一半的炭火,用小火慢慢炸了蒜酥油,盛出来备用后,再加上炭,大火起油锅煎荷包蛋。
他单手在陶锅边缘磕鸡蛋皮,两只手指一拧,便将包裹着蛋黄的鸡蛋液完整地滑入了锅中,然后顺手将两瓣鸡蛋皮往污桶里扔,又磕下一个。
这熟练又流畅的动作看得宁奕睁大了眼,而且他还能一次性煎三个鸡蛋!煎出来的荷包蛋边缘微微焦黄,蛋心却是溏心的,闻着都香。
加上开水,直接冲入煎过蛋的锅里,很快咕嘟滚沸一会儿,汤便变成了乳白色,有了浓郁的蛋香味。
之后他将鱼丸和鱼肉汤饼都取了过来,先下鱼丸在锅里,煮得鱼丸膨大浮起,才下鱼面一起继续煮熟,最后加些盐、酱油,撒上芹菜、葱花,倒入蒜酥油,分碗盛出,挨个往面上盖汤里捞出来的荷包蛋,没一会儿完成了。
递到面前的鱼丸汤饼,汤色淡白清亮,叠了蛋香和鱼鲜,一点都闻不见鱼腥气。大而圆的鱼丸卧在煎蛋旁边,根根粗圆的汤饼蜷在汤底,热腾腾往上涌的白气里,漫着麦香和鱼鲜。
宁奕这样立誓要吃遍汴京的老饕,不用动筷子,光闻味道就知晓好吃了。
“济哥儿,你真不愧是沈娘子的亲弟弟啊,这手艺错不了!”宁奕捧起大碗,先喝了一口汤,立刻便点头,“好鲜。”
沈济腼腆一笑:“是阿姊做的鱼丸和汤饼原本便好,又有做法可以参照,否则我也做不出来。”
鱼丸和这鱼肉汤饼确实好。
从汤饼和鱼丸里煮出来的鲜甜味道渗透在清汤里,他赶忙又挑起一筷子粗粗的汤饼,一口嗦进去,嘴里便有种扎实劲道的感觉,好似不是在吃汤饼,而是在吃嫩嫩的滑肉一般,弹牙又爽滑。
尚岸则先吃膨大起来都快有半个拳头大的鱼丸,他用单根筷子戳起来吃。一口咬开时,里面便迸出汁水来,很快层层叠叠的鲜甜味便在嘴里漫开了,他再没停下,三两口便吃下肚一个了。
这鱼丸里头像嫩豆腐似的细腻又柔糯,却偏偏每一口还都能吃到弹牙的筋道,真不知这样柔中带韧的口感是怎么做出来的,他吃到最后,愈嚼愈香,满嘴都是鱼肉独有的鲜味。
孟三也没吃过这样的做法,张开大嘴一口咬了半个鱼丸,品味着嘴里的味道,还好奇地对着光细看起来,这鱼丸雪白,裹着汤水里的油光,咬开的内里还隐约可见气孔:“里头好多细密的孔。”
沈济自然也留在这儿吃鱼丸粗面了。他给自己盛了一碗,这鱼丸他之前其实自己吃过了,阿姊头一回做好便让唐二大老远送了一碗给他。
当时唐二隔着围墙教他煮时,还大致说了这是怎么做的,因为鱼丸确实不好做,这么麻烦的东西做得还特别好吃,唐二实在太钦佩沈渺的耐性了。
因此听到孟三自言自语,他便解释起来:“这是我阿姊手打的,要在案板上不断摔打鱼肉面团,大约要捶到三百下,才能把鱼肉打得胶质尽出,才有这样弹牙好吃的口感和气孔。若是拿石臼来舂,便又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