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缭绕之地。清风盘旋,轻摇竹海,涛声飒飒,碎影婆娑。溪边,青翠将尽的边缘,一张古朴的檀木桌四平八稳地立于云端上,摆放在桌子中央的那盏墨绿的香炉正升起着白烟袅袅,被天光垂洒后透出了点朦胧的七色。端坐在桌旁的男人似乎没有去观察这些,事实上,他正闭着双目,手捧一卷泛黄的古书,时不时轻轻捻起书页,翻动,动作轻微,但却一丝不苟。流水潺潺,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男人侧过头顿了一下,放下书卷,起身,理了理那身找不到一丝褶皱的黑袍,将毛皮斗篷的前襟斜拉到左肩,用一枚金扣固定好,然后朝溪水下游的方向微微欠身,行了个无可挑剔的礼,不疾不徐地轻声笑道:“阁下既然不请自来,又为何不现身一叙?”他的声音温润,语调平和,像是带有着让人倾听的魔力般,说话时,一切动静都仿佛静了许多。话音未落,一缕微风越过那些青色的屏障,悄然拂来,停在檀木桌的对面,化作一位看不出容貌的虚幻人影,抬手,对着桌上的香炉轻挥了下。“噗——”一声低沉的闷响过后,香炉熄灭,白烟也在一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男人仍面带微笑,转身面向这位来客,语气温和:“阁下,欢迎。”“请见谅,我并不怎么喜欢这香炉所散发的气味,”虚幻人影瞥向那本摊开在桌面上的古卷,用辨不清声色的声音道,“至于刚才为何不现身是担心会打扰到你读书。但现在看来,呵呵,还是没能遂意。”“无妨,无妨,”男人微微摇头,“今日这竹林里,风不曾止,心也还未曾静,本就尚没能看得进去。”“哦?既然如此,那我便能安下心了。”“阁下安心,我自然是高兴的,不过,还请容我多说一句,”男人重新坐好,又在对面变出了把竹椅让那人影坐下,继续道,“如若再次登门,还请换上一种方式,否则,若是惊动了【祂们】,阁下可就有麻烦了。”“呵呵呵我还没自报家门,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祂们】的一员呢?”虚幻人影笑呵呵地注视着男人,意思也很明确——不必再做如此试探。“”男人默然片刻,点点头,“是在下唐突了。”“不不,不管怎么说,我的拜访方式本就有问题,在此先向你道个歉,如果再有下次机会,我会试着提前打声招呼什么的。”男人笑了笑:“您请随意,我本就闲散得紧,随时都能够倒履相迎。”“说话太客气了点,我灭了你这香炉,就没什么想说的?”虚幻人影抬手指指桌面,那盏先前还富有光泽的香炉,不知何时已经变得锈迹斑斑。男人像是有点意外虚幻人影会主动提及这个话题,眉头微动,笑道:“那我便失礼了,就烦请您下次造访时,不要又灭了它才是,毕竟这炉中的烟,可不大容易升得起来啊”“呜——”一阵狂风骤起,从下方撕开云层,衔起那盏香炉,拨开竹海,飞向云端之上。一道惊雷凭空炸响,却没来得及落下,霎时被风携去,化成一团暗红色的火焰,包裹住了香炉,噼啪响着,将周遭的空间烧得扭曲。随后,狂风退散,香炉猛地坠落,在后方燃起了一道狭长的火焰尾迹,宛如一颗火流星划过长空,直至重新砸落到桌面上。砰!火焰猛地熄灭,炉壁上锈迹不再,光泽如初,一缕淡淡的薄烟,也再次摇曳着飘往上空,而檀木桌却也没受到分毫的影响。“”男人沉默着,眼睛微微睁开了些。“啪、啪、啪。”片刻后,鼓掌声悠悠响起。“厉害,厉害,阁下的这一手,倒可真是让我开了眼界。”男人重新眯起眼睛,声音带着丝感慨,抬手,面前出现了一套茶具。“紫砂烧成的茶具,据说能吸收茶水的茶香、茶色、茶味,用的越久,泡出的茶也就越醇香。我不大懂,就按照那‘一壶不事二茶’的说法,只用这壶泡过自己种的花茶。”他慢慢说着,压低壶口,将茶水倒入杯中,一杯移向虚幻人影,也给自己留了一杯,继续道:“不是新泡的,也就不讲就温杯、运壶什么的了,但虽说如此,倒也是近日里新摘的春茶,最为柔和细腻。若不嫌弃,尝尝如何?”“呵呵呵茶有六味,轻、甘、滑、嫩、软、厚,也不知你这壶茶里是否一一具之。”虚幻人影饶有兴趣地端起杯子打量着。“阁下一尝便知。”“可惜了,我这具由风构成的身体,又如何饮得了茶呢?”虚幻人影似是遗憾摇头,又忽然笑了起来,“不过,至少我可以确定,你这茶里没有七情。毕竟,你端这壶茶出来,可不是为了迎客,而是想要送客,不是吗?”,!“唉,端茶送客啊”男人轻叹口气,缓缓道,“我虽想否认,但又清楚自己确实有着这层意思。念及阁下远道而来,在下本不该有这样的想法,可您手段、来历,我都看不清晰。您是安心了,可我这心里,却是着实难安啊”“还探,还探?我哪里有提及过什么‘远道而来’?”虚幻人影揶揄道,“不必这样忌惮,至少当前,你我利害一致。”“敢问阁下,这利在何处,而这害,又在何处?”男人放下茶杯,将茶具收起,十指交叉,置于桌上,微微前倾身子,笑着问道。“我知道你的目标是什么,恰好,我也大差不差,只是最终目的稍有不同。所以,你在这种关头去随意窥探,就不怕不慎暴露,引人注意,惹人耳目?”“不管有没有引得别人注意,至少,是把您给引来了,”男人捏捏眉心,“不过,您的身份,我仍然不,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个人选了。”“真的假的?算了,倒也无所谓,反正也只剩”虚幻人影顿住,岔开话题,“不论如何,我这一趟早晚都还是要来的,来确保你暂时没有做出些出格的举动,比如”“比如探查某地,对吗?”男人接住话,笑眯眯道,“看样子,那里确实发生了些有趣的事情,让您即便暴露这一点,也不得不莅临于此,前来阻拦我的探查。这似乎,还是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啊对了,以前的也是您吧?”虚幻人影轻轻叹息一声,沉默不语。但有时候沉默本身也是一种回答。男人脸上的笑容依旧儒雅,但他已清楚地知道了答案:“您知道,再过不久,您想拦也拦不住了。”“一时便够了,至于之后呵呵,我也就不拦了。有句话说得好,所谓‘尽人事,听天命’,真到了那地步,还会有其他人想着”虚幻人影忽然朝溪水上游瞥了一眼,语气略显古怪起来:“这倒是有点出乎意料我该走了,你想办法接待好第二位客人吧,他貌似,没有我这么好说话。而这再次熄灭香炉的工作,就交给他好了。”话音刚落,虚幻人影重新化风,遁入云层,越过竹海,杳无影踪。“还真是位随性的客人呐,”男人摇头失笑,而后抚摸着下巴,陷入思索,“但这所说的第二位客人是”他忽地收敛笑意,袖袍朝檀木桌卷去,可没等指尖触及桌面上的那些东西,又皱了皱眉,把手缩了回去。这是空间被冰封了男人双指并拢,开始驱散在刚才那一刹所接触的、而后如附骨之疽般缠绕住手部的寒意,同时立刻起身,后退几步,抬头向上望去。一点近乎不可见的寒芒出现在了天边。于是,凌冽刺骨的寒气陡然袭来,震得云雾不安般滚滚翻涌,然后瞬间凝固,刺出根根冰凌。随后,寒芒化作一柄冰蓝色的长枪,划破天际,所过之处尽皆撕开了一道死寂的黑线,将元素拖拽其中,吞噬,变得愈发地锐不可挡。男人眉头紧皱,突然睁开眼睛,黑色的瞳孔迅速将颜色向四周晕染开来,直到彻底吞没了眼白。接着,他一把扯下肩上的斗篷,漆黑的眸子紧盯着那柄长枪,将斗篷猛地用力一挥——“落点偏转。”言出法随。无形中,缠绕在枪身之上一条丝线断裂,枪尖不受控制地微微偏斜。下一刻。“轰——”如星辰陨落,寒芒没入云端,早已冻结成冰的云雾粉碎成无数的冰晶,与掀起的飓风一起,射向了四面八方,无数青竹顿时拦腰折断,竹叶带着寒霜纷飞如雨,却又势大无比,有如万刀坠下。看着寒枪着落处,男人静默一瞬,重新闭上眼睛,将斗篷搭在肩上后,轻声念道:“我身岿然不动,书桌范围亦岿然不动。”话音落下,余波避开了他所处的地方,而先前化为湮粉的檀木桌及上面的那卷古书也都恢复,只剩下被那盏香炉还是变成了满是裂痕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他站定,任由脚下又一波寒气蔓延,冻结了自己腿部的空间。“阁下的登门方式倒是分外别致。”男人望向站在冰枪消弭后、寒气聚拢形成的冰山之巅上的那个身影,微微笑道。那个身影神色淡漠俯视着他,没有回答。“现如今能在我这地方,把冰元素操纵到如此地步的,我想也只有一人了,即便是新生的那位也应该做不到,”男人温和说道,“相比于先前的那位客人,阁下您倒是坦然得多,似乎完全没有想过要遮掩一二。”“没有遮掩的必要,”那个身影的语气中只有森冷刺骨的寒意,“至于你口中所说的先前的客人”“阁下应该是认识的,”男人摊摊手臂,拉起肩上的斗篷,重新系好、扣上,“那位客人可是告诉过我,您不怎么好说话啊啊,这话倒是完全正确,看看我这竹海,收拾起来可需要费上些力气呢。”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认识与否都跟你毫无关系。”那个身影冷冷答道,凝视男人片刻后,直接伸出手探向了香炉。一阵无形的力量擦过炉身,触碰到另一股力量后被弹开,香炉颤了颤,还是停留在了远处。“阁下一来就拆了我这里的景致,现在又想夺我这炉子,您不觉得,”男人慢慢垂下刚抬起的手臂,眼睛微眯,“有点过分了吗?”“对比你做的那令人厌烦的事情,我倒觉得,完全不过分!”话音未落,两人头顶的太阳变成了深蓝色,寒冰锁链自天垂落,刺向了被束缚住双腿的男人,于此同时,一双指节分明的手指拿起了那盏香炉,微微用力,香炉顿时化为一堆冰屑。男人只是静静看着,没有阻止,等那根锁链刺入自己的肩膀后,微微晃动两下,沉默片刻,擦去嘴角溢出的一缕殷红,缓缓道:“阁下就不担心自己走不掉了?”“虽然不清楚你是哪个,但既然避着那群家伙,偷偷摸摸用点小把戏往外探查,我又怎会担心这个?”那身影冷笑一声,将手中冰屑洒落,指尖在面前划开一道裂缝,又瞥了男人一眼,微微皱眉,踏步进入后消失不见。身后,男人深吐一口气。的确,他是不会去广而告之,毕竟“如此锋锐的刀,可不怎么好找啊”他低语呢喃,锁链破碎,周遭寒冰溃散,云雾聚拢,指尖轻动,竹海也恢复了原貌,仿佛一切还未发生一般。除却,桌上少了盏香炉。“可惜,再弄出一盏需要费些功夫了,”男人慢慢走到桌边,坐好,捧起古卷,再度翻起书页,语气依旧平和,“真希望能快点知晓那里发生了什么,我亲爱的,凡尔塔斯”云雾静静地翻涌。:()魔法:如何正确投喂一只白毛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