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尽是雷声,而殷无极早已无法思考,也几乎什么都听不到了。
唯有一个声音,清雅而冷冽,几乎死死地镌刻在他的灵魂里。
“修真大道本就是与天争命,逆天而行,你我从无回头路。”
“亮出你的獠牙和利爪,去争!与天争、与地争、与命争!谁人阻你,你便杀了谁,哪怕拦你的是我,你也要出剑,与我拼命!”
殷无极赤色的双瞳已经晦暗空洞,心魔近乎狰狞的神情浮现在他俊美的面容上,但白衣圣人的身影依旧挥之不去。
圣人予他一根灵骨,没入他的血肉之中,如同他魂魄的指南针。
“天道杀你,那你就提剑,撕了天道!”
“殷别崖,去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
那声音明明如水般冰凉,却让他忽然一个激灵,从心魔中短暂地苏醒了一瞬,肋下三寸的灵骨好似灼烧似的发烫,如同他另一颗跳动的心脏。
砰、砰、砰——
他不能死,不能死!
他还有一座城池,城中还有守望着他的臣民。
他还有未尽的事业,未完成的理想,未道别的人……
他还未曾将师尊的灵骨,将他的通天道途还给他——倘若在此地被劈成灰烬,他也将葬送师尊的仙途。
……那是此界最有可能登仙的天纵之才,圣人谢衍啊。
“我不能死在这里,所以……”殷无极看到青君见他攻击龙脉时,几乎扭曲的神情,但他已经离经叛道至此,甚至还恣意地笑了,近乎癫狂,“哪怕把九重山……劈了……我也要……”
能够对抗天道的,唯有龙脉。
不就是一起死么,无论是仙是妖是魔是鬼,且放出来瞧瞧!
殷无极的剑意太恐怖了。倘若贸然接近,说不定会被直接卷进天雷里。青君与钟离界对视一眼,神情皆是异乎寻常的凝重。
“怎么办?”钟离界看着自己伤口边缘又冒出来的黑火,再度咬着牙割掉一块血肉,脸上的煞气快要实质化。“本王只想弄死他!”
“天道要魂魄,龙脉要血液,就算不是活人放血,死人也可以。”青君的声音依旧优雅,但是却浸透着铁锈的味道。
“吾来杀了他。”青君的身后显现出青凤的图腾,双手凝聚起青色的魔气,好似凭空变出了一把冰冷的弓。
“你最好是。”钟离界捂着血肉模糊的肩膀,那里正在被魔气缓慢修复,却见封闭的九龙殿闯进了一群魔修。
魔修战士们飞扬披风的背后,皆是绘着启明城的北斗标志。
为首的是提着双锤的王猛,已经瞎了一只眼睛,浑身伤痕累累。他的背后,皆是健硕的魔修汉子。
他们有的没了半个手掌,用布条把断肢一扎,左手拿刀,便是随着队长一头扎了进来。有的人身上铠甲残损,已经没一块好肉,好似从刀枪剑戟中滚过,皆是血战的勋章。
随着殷无极上山会盟的是百人的小队,最后杀进九龙殿,抵达殷无极身边的,只余下十五人。
青君留在外面的魔修少说是他们的三倍之多,也皆是精锐,能够杀进升龙台前,足以成为他们一生最骄傲的战绩。
人能胜过天吗?在欺瞒之下逃过一次、两次,难道能永远逃过去吗?
在狂澜一般力量冲击下,殷无极已经接近疯癫,眸中血色氤氲。
而他的剑还在疯狂地向九重山中注入汹涌魔气,居然当真把龙脉砍出了一道缺口。
他的目标终于浮出水面,原来,他以无涯剑为核心,施展“天地同悲”,是要以人之躯与龙脉角斗,甚至要将其吞噬进躯体里,以身体为战场,引天道与龙脉相斗!
多么疯狂!就算是顶级的天生魔体,这也是近乎九死一生的选择,是把命押上的豪赌。
倘若此时被打断,殷无极定会被两股失控的力量碾碎,直接化为飞灰。
“青君,磨蹭什么,快点打断他,不能让他控制龙脉!”钟离界擅长近身战,面对天道、龙脉、殷无极三者几乎化为乱流的力量,他此时也不敢接近半分,生怕天道连他一起劈了。“这小子,到底怎么得罪天道了,看着怪恐怖的……”
“狗娘养的,你们打算对城主做什么!”刚刚闯入环形封闭的九龙殿内,王猛见城主拜剑而立,浑身血染,愤怒地嘶吼一声。“你们背叛了城主!你们要付出代价!”
王猛看见青君的箭矢已经搭上弓箭,目标便是被困于祭坛之上的殷无极。他与背后的魔修们,几乎瞬间扑了上去。
他们虽然不懂殷无极正在做什么,但看得出青君的箭蕴含着多大的力量,决不能让箭刺中城主。
城主虽然也是大魔,但他和这些披着人皮,却面目狰狞的恶魔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