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婶子上去要拉她,“好姐姐,真没骗你,才做了八珍糕出来。你先尝两口?”
“谁稀罕这东西,等等,那丫头去哪里?”王善保挣开她的手,喝住悄悄要溜出门的小丫头,那丫头名作五儿,是柳婶子的亲女儿,当即脚步一顿,不情不愿地转身,只见她手里也拎着一个食盒。
王善保家的顿时来了底气,上前拽着她道,“你这做女儿的倒是机灵,知道要销赃。”
五儿被拽了一个踉跄,求救地看着她娘。
“别看你娘了,今儿你就是奶奶来了也没用。”王善保家的当众揭开食盒,杏肉香甜,甫一打开食盒就能传了出来。
“好啊,咱们这就去见太太,你胆子也太大了,林姑娘要了没有,倒是悄悄给你女儿吃去了,今日是我碰见了,我没碰见的,还不知道你们母女怎么个贪法呢。”
五儿年纪小没忍住,不顾柳婶子的眼神回嘴道,“这也不是我要吃的,我只是去给人送饭,谁知道那粥好好送出去能撒了。”
王善保家的方才没打出去的耳光到底是派上了用场,“啪”地一下落在了五儿脸上,她骂道,“一个差事都没有的黄毛丫头,倒跑来跟我吆五喝六的。给谁送饭?哪个比林姑娘尊贵的,你说出来我也好长见识,”
五儿双手提着食盒,不敢躲也不敢捂脸,只噙着泪站在原地。
柳婶子心疼坏了,赶紧上前求饶,“姐姐饶了这丫头,她不懂事嘴又笨,这不是宝二爷身边的袭人不舒服么,多了这么一碗我就想着给了她,也给府里省些嚼用。方才你一问,我却不敢说,实在是这一碗没法子端给林姑娘啊。”
王善保家的听罢冷声道,“我当是哪路神仙,你倒是花上心思了,旁的下人吃什么,她吃什么不就行了,人家是要做姨娘的人,你莫不是打量着把女儿托了她塞到宝二爷身边,也好混个姨娘当当?”
她这番话戳中了柳婶子的心事,她确实是打着这个主意,当时就讪讪地不敢再说话,只能任由王善保家的将那碗真君粥换了器皿,亲自端去给林黛玉了。
而那厢林黛玉正在听方才的小丫鬟讲厨房的风波,她微微蹙眉的样子犹如春日初绽的玉兰,王善保家的满嘴拿她说事,她心里略有不悦,面上不显,只叫紫鹃打赏了小丫鬟。
晴雯又要恼,“她没当好差事砸了姑娘的粥,倒反而得了赏钱。”
林黛玉比了二,意思是她今天恼过两回了,笑道,“我可都给你记着呢。”
既不说晴雯恼得好,也不说不好,反把晴雯笑得有些羞了,一时也觉得自己脾气太暴躁了,找借口躲出去了。
紫鹃看得直笑,“唯有姑娘能拿捏这块爆炭。”
“过刚易折,我虽喜欢她泼辣替我出头,倒也盼着她好。”
紫鹃又道,“姑娘说得是,府里头人多是非就多,王善保家的不过找个由头,哪里敢真的就端了旁人的东西来给姑娘。”
她不晓得的是林黛玉最不悦的偏偏就是这个“由头”二字,王善保家的好大的排场,打着她的名号大闹厨房,反倒于她名声有碍,叫旁人看起来自己这个表姑娘得多轻狂,不过是一碗粥都要闹起来。
紫鹃猜错的不止这一件,她没想到王善保家竟真的敢就这样大摇大摆地端了那粥过来,偏还没察觉到黛玉不悦,只满脸堆笑地邀功,“不当心翻了林姑娘的东西,我悔得什么似的,紧赶慢赶地催了厨房重新做出来。”
林黛玉笑了笑,点头道,“不枉费妈妈替我争这一回,只是我竟不知道,我是从何人嘴里夺食?”
王善保家的知道事发,赶紧赔罪,又说了许多好话,说是怕林黛玉身子弱经不住饿。
林黛玉早知道贾府待她不如从前,更因元春封妃,从主子到奴才都喜得乱了心智,也无意再教训她,只道,“妈妈辛苦了,紫鹃,给妈妈拿一把钱,就当是我谢她了。”
王善保家的得了赏钱,半点不敢高兴,反而将林黛玉恨上了,既怨林黛玉这大小姐的做派糟践了她,又怨袭人不懂规矩,吃哪门子的粥,饿死了最好。
王夫人与邢夫人本就不睦,现在心腹结了仇,各自在主子面前开坏,一时间贾家的大房二房闹得更是难看。
而邢夫人居长诰命又高,王夫人更是贤德妃生母,底下人忙得看了这个看那个,直到八月中秋元春自宫里头赏下东西,这才让王夫人更胜一筹。
林黛玉不过得了两个珠串,远远不及宝玉与三春,宝玉正说把自己的让给林黛玉,却有小丫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急冲冲地道,“又有天使来了,说是皇后娘娘给林姑娘赏中秋节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