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此时此刻满肚子的晦气,避开她的手道,“孙儿给老太太请安。”
“怎么回事?别叫你媳妇儿心急。”
贾琏道,“孙儿办砸了差事,大老爷一时气愤,打了两下,老太太要是气得狠了,一会子听完了多打我几下。”
贾母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慢慢道,“林家的事,你没办妥?是你林姑父不愿意还是旁人插手了?怎么这么大的事也不提前来信?娘娘初得了位份,正是该咱们搭把手的时候,你说现在要怎么办?”
贾琏心说他咋知道要怎么办,府里头的银子难道是他败光的?他兢兢业业出门大半年,回家饭都没吃一口,先挨了贾赦的耳光,真真是倒霉透了。
他索性也无所谓了,将事情一一道来,最后又替自己辩解道,“姜大人虽去上任了,可姜夫人却留到咱们启程姑苏才走,处处盯得极紧。”
贾母知道他在替自己开脱,戳破他道,“那你姑父病了这些时日,你在做什么?与他都是怎么说的?以你姑父的才智,必然不会临咽气了才安排。”
贾琏怎么好说自己去寻花问柳了,只继续找借口,“姑父平日并不见我,我也只能捡着时日去请安,后面林姑父病好些了,又命我替他处理些庶务。老太太明鉴,姑父实在是走得匆忙啊。”
王熙凤急着抢白道,“那林家的东西都去哪里了?总不见得都塞到姑父棺材里去了吧?”
最后谈话伴随着贾母的一声长叹结束,贾母道,“罢了罢了,她既然在我们家里头,那些东西还能长腿跑了不成。”
贾琏连着被训了两顿,回屋也懒得理会凤姐平儿,从林家坑来的那些东西也不拿出来给凤姐了。
凤姐与他少年夫妻,分开这么久如何能不惦记,想着他脸上的伤还心疼得紧,不想贾琏闷头就睡,只剩下她对着几个黑漆箱子干瞪眼。
平儿怕她发火,替她倒了热茶,“奶奶不如叫了兴儿来问?这东西想来是留在家里头的,不然刚才就一起送去给大老爷了。”
王熙凤哼了两声,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这么热的天,还嫌我不够热啊?烫死我了,你好和二爷恩爱是吧?”
平儿好脾气地哄道,“奶奶这话可是冤枉了我,要是不急着看箱子,不如奶奶也炕上歇歇,打从前几日就盼着二爷回来,夜夜都不曾睡好。”
她这话也是说给贾琏听的,按着平时的套路,贾琏必然会来服软。
可偏偏贾琏其实不是因为没捞到钱才被贾赦打的,主要是因为弄丢了江衡。
贾赦虽然自己好色,却容不得贾琏因为好色误事,一听江衡跑了,连林家都顾不上问,登时就抽了他两个大嘴巴子。
贾琏不知道江家母子到底特殊在哪里,贾赦断断不肯说,更兼有些个男人便是没尝过的狗屎都觉得是香的。
到手的鸭子飞了,还是两只,贾琏既恨又怨,只当没听见平儿在打圆场,反拿被子蒙了头。
王熙凤气个仰倒,重重摔了帘子出去,“去把兴儿叫来,我倒要知道知道二爷在外头到底忙了些什么,竟累成这样。”
兴儿叫苦不迭,连连替贾琏叫冤枉,又是把林如海和姜悯之说得十二分可恶,又是把贾琏带回来的头面首饰拿出来给王熙凤看,这才勉强平息了一场风波。
且说方才他们在贾母屋里说话声音渐渐大起来的时候,睡在里头的贾宝玉就被惊动了,半睡半醒间地听到了许多“姑父”“东西”“钱财”的字眼。
等晚膳的时候林黛玉不肯过来,只说在自己屋里用饭,贾宝玉就肯定了必然是家里人算计林黛玉,林黛玉不高兴了,这才不肯搭理他。
袭人守在他床前,自是也听见了,她暗自盘算着要是能查出来林家的产业藏在何处,岂不是能在贾母跟前立下大功,自此对林黛玉反比从前更殷勤,时常陪着贾宝玉去西厢找林黛玉说话。
晴雯对此嗤笑不已,这日早上她熟练地把宝玉袭人撵出去,一面替林黛玉梳发,一面抱怨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林黛玉抬手轻轻打了她一下,“那谁是鸡?今儿罚你多写一页大字,竟编排起我来了。”
晴雯道,“真真是烦死人,一日三趟地跑。”
不想袭人恰想着还有贾母的话忘记传了,折身又返回来,听罢笑了笑,“晴雯你去了趟南边儿,性子愈发大了,左不过都是听主子吩咐,想来林姑娘也能体谅。”
晴雯正要发作,却被林黛玉轻轻按住了手,林黛玉偏头定定看了袭人一眼,“晴雯性子大不大不好说,只是你倒是好大的性子,一清早的我还没梳洗,你先跑到我内室里来放肆了。我竟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能来说我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