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妈妈身后披着斗篷的人上前抬手就是重重的一记耳光,力道大到直把李妈妈扇倒在地上,不是晴雯这块爆炭又是谁呢?
晴雯个子中等,从头到脚罩起来与瘦弱的少年体型相当,她提灯时又故意放得低,把脸笼在风帽的阴影里。
“怎么是你?!”
晴雯一张俏脸冷若冰霜,“不是我还能是谁?妈妈可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她说罢又去看兴儿,“我走时老太太特意吩咐了要我好生守着姑娘,我竟不知道什么阿猫阿狗也敢来拦姑娘贴身伺候的了,你大晚上不睡觉,猫在我们船边做什么?你与婆子到底勾结了些什么,别是打着偷盗的主意吧?”
石妈妈与她一唱一和,自李婶子身上摸出来兴儿日间打赏的锦缎荷包,打开一看满满都是碎银子,晴雯立马就叫人把李婶子拖回去审问,“果然偷了东西,你才多少月例,哪里攒的下这么多东西。”
李婶子扒拉着她的腿求饶,“好姑娘,是我猪油蒙了心,这是琏二爷赏我的呀!”
兴儿哪里肯认,非说是李婶子摸到船上偷的。
一时间这里的热闹引了不少人来看,可惜才刚围过来,就见南边官船上下来一个小丫鬟,传话道,“姑娘说了,既然你想伺候琏二爷,便把你让给琏二爷了,你的东西一会子自有人收拾了送去。”
围观的旅人、船工见李婶子只是寻常中年妇人的模样,没有半点姿色,都哄笑起来,有人调笑道,“这个二爷口味倒是与众不同。”
贾琏丢了脸面,赏了兴儿好几脚,又把李婶子连夜就捆了发卖给人牙子了,只是林黛玉这边的动静越大,他就越发起疑。
便如林黛玉了解贾家的套路,贾琏也不是全然不知道林黛玉性子的,尤其王熙凤与林黛玉关系颇好,平日里总能听到些为人处世。
林黛玉可不像是深夜要人去采买的脾性,外头的东西她也用不惯。
再者说,大家小姐身边的丫鬟也是轻易不露面的,管事妈妈下船也就罢了,晴雯下船去做什么?
贾琏思来想去,抬脚又去踹兴儿,“赶紧叫人上岸去找,只怕是调虎离山,那小子早跑了。”
只是他想不明白,林黛玉吃饱了撑的,护着江衡做什么?别是也瞧上那张脸了?
林黛玉浑然不知被他泼了这等脏水,不过她也猜得到,贾琏是必然要在背后骂她的,她既放了江衡,又处置了内鬼,心情还不错,“手可打疼了?”
紫鹃取了活血祛瘀的药膏,在熏笼上化开了,细细抹在晴雯红肿的手心上,晴雯自己倒不觉得疼,“痛快得很,早就知道这婆子不安好心。”
“生了二心的人,留在身边也是祸害,辛苦你这遭了。”林黛玉禁不住调侃道,“只是怎么回回都是你瞧见这些个事。”
晴雯自己都笑了,“许是我命里该这个。”
原来,晴雯目睹了李婶子与兴儿的勾当,怎么都觉得不妥,便与林黛玉讲了,林黛玉将计就计设下这局,实则江衡早趁乱让船老大一艘小船给送到岸上了。
江衡机灵,转头就登上船老大说过要去京城的船,买了个中等价位的小单间,他既生了这个脸,住大通铺只怕又要惹事端,只得狠狠心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租得起一整条船,更多的人是坐定期往来的客船,上头有大通铺也有单间,出得起银子还能住豪华大套房。
船家不疑有他,见江衡细皮嫩肉的,只当他是个吃不起苦的小户人家少爷。
兴儿本就不大乐意去追江衡,装模作样地带了几个人,实则是寻了个小酒肆消磨,天堪堪要亮的时候才七晕八素地回来。
翌日一早,贾琏就打发人给林黛玉这里送了不少点心吃食,绝口不提李婶子的事,端的是一个照顾妹子的好兄长模样。
林黛玉只看了一眼,就叫拿下去分了,又与石妈妈道,“妈妈同底下人好好说,别管从前是谁的人,而今我自是不会亏待她们,可往后再有李婶子这样的吃里扒外的……外头就是大江大河,只怕要送去给龙王爷了。”
她是头一回说狠话,口气犹犹豫豫的,终归还是说完了。
石妈妈教育下头人,自是别有一番疾言厉色,又把李婶子的下场一五一十地说了,自此船上便如铁桶一般,便是贾琏那边几次三番银钱开道,也没问出个什么所以然,最终还是消停了。
贾琏也对这个表妹有了新的认识,又暗自庆幸不过是个女孩儿,等林如海没了,还不是任由贾家攥在手里头拿捏。
经过将近一个多月的船上奔波,林黛玉一行人总算是到了江南的地界,只是不知怎么的,却是停靠在了镇江的西津渡。
林黛玉只觉得不对,“扬州城就在对岸,不过一江之隔,怎么反而还要在镇江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