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负一半异族血统的太子,在五姓七望当道的情况下,能稳坐太子位,硬是在腥风血雨中拼出一条血径,甚至不惜献祭自己的母族,又怎能不教人望而生畏。
奚融信手把玩着指间一枚青玉雕青龙暗纹的扳指,听姜诚禀告完,发出一声饶有兴致的笑:
“吴知府,你这松州府,果然是卧虎藏龙,令孤刮目相看。”
早在听到今日文会前众书生的那番针对太子与魏王的争论,竟是有人精心设计的一场局时,吴知隐就再一次冷汗透衣了。
听这一连串罪名砸下来,更是面无血色,噗通就熟练跪了下去。
“殿下,臣……”
吴知隐本想说“臣是真的不知道。”
可没说出口,就意识到,这话并不能让自己的罪减轻多少,反而可能罪加一等。
只能生吞下这口黄连,磕头请罪:“臣真是罪该万死!请殿下给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臣一定抓住幕后主使,给殿下一个交代!”
奚融却是一摆手。
“不必了。”
“楚江盛会,天下盛事。”
“孤若真因几句流言,就拆了这天下第一楼,那些文人更要指着孤脊梁骨骂了。孤还想多活几年呢。”
“……”
吴知隐越发冷汗涔涔。
阴影覆下,太子终于站了起来,单手挑起帘子往外走去。
吴知隐忙爬起,战战兢兢跟上。
因心慌意乱,竟不慎碰了下太子悬于腰侧的那柄「山阿」宝剑,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后退两步。
此剑乃先帝所赐,除了太子本人,无人可以擅碰。据说山阿剑上沾染的亡魂,数不胜数,普通人碰到,很可能被冤鬼缠身,不得好死。
“孤随意转转,顺便赏一赏这传闻中的松州夜景,你不必跟着了。”
吴知隐胡思乱想之际,听到冷沉语调响起。
“那臣立刻派护卫……”
“不必了。”
吴知隐一愣,惶恐应是。
但转念又不免担忧,这位白龙鱼服,说是去街上赏景,搞不好是借机巡视他治下情况,也不知那些个书生刁民会不会再给他捅出什么新娄子出来!
吴知隐有心作陪,好随时应变,但思及这位脾性,到底不敢,只能忐忑告退。
“殿下,宋先生来信,西南善后事宜已安排妥当,明日他们就能赶来松州与殿下汇合。”
出了楚江楼,姜诚低声回禀。
奚融点头,道:“陪孤走走吧。”
“是。”
殿下一向清心寡欲,严于律己,摒弃一切私欲,难得有逛街的雅兴,姜诚自然全力作陪。
只是他并非健谈之人,素日对殿下又既敬且畏,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活跃气氛的话语,不由想,如果宋先生他们在就好了!一定能陪殿下尽兴畅游,不似他笨嘴拙舌,一棍子也闷不出一个屁。
松州乃江南要塞,物阜民丰,本就出了名的繁华,正值楚江盛会,为迎接四方来客,城内张灯结彩,亮若白昼,十分喧嚣热闹。
姜诚不知殿下目的是何处,扶刀恭敬跟在后面。
沿着主道快走到城中心时,忽见前方人头攒动,许多书生都拥聚在一座金镶玉砌装点堂皇的客舍前,客舍外站着则一排衣着鲜亮的管事,维持秩序。奚融停了步,姜诚立刻上前,询问一位正排队的书生:“请问兄台,你们在此处作甚?”
书生道:“投递名帖啊。”
“名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