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子里“嗡”的一声,身体比脑子反应还快,下一秒便夺门而出,徒留施白愣愣地站在原地。他望着被猛然拍开的木门,喉结滚动,默默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师尊房里还有别人呢,所以我才没有跟过去,待会咱们拿些药去看看师尊吧。
叶迟这般冒冒失失……不会冲撞了师尊房里的人吧?
想到这里,施白耳羽上细软的绒毛也随之炸开,也不管不顾地追了上去。
……
天雪峰。
山间零落飘雪,天地间空茫萧瑟。
鸦非语立在林间。
平日最是喜爱的白色长袍被血染得通红,衣柜里剩余的都是些春夏季的衣服,若是平日,有修为傍身倒还没什么,只是鸦非语被禁足的一月内还被下了个禁制,不允许他使用灵力,体会一月凡人艰辛的生活。
虽然是说修真者拥有刀枪不入之躯,但这样的严寒,没几个人真顶得住。
于是他难得翻出了一件玄色的长袍,套在身上,犹觉得冷,又披了件狐裘。深色的衣服正好能遮住他那从崩裂的伤口中渗出的血,肉眼看是不太明显的。他在雪间站了段时间,直到身后传来一声呼唤,方才回头。
“师兄。”易逢春没鸦非语畏冷,此刻穿得也还是那副大咧咧的样子,只是意思意思地套了一件半透明的红色纱衣,“我听说你被罚了?”
鸦非语闻言,望了过去,正好对上易逢春那看似平静的眼眸。他比谁都擅长洞察人心,一眼看出她眼底藏着的情绪根本没有表面上那般平静如水。哦,她快要气疯了,鸦非语漫不经心地想。
“嗯,犯了错就该罚,应该的。”鸦非语不打算多纠结在这话题上,随意三两语,想要打发过去。易逢春却是偏不顺他意,这平淡的话入了她的耳中,变成了一种漠不关心的态度,分明是清冷的嗓音,却偏能加剧她的怒火,不论以前或是现在,鸦非语没有一次在乎过自己的身体。易逢春想着,心下怒极,几步上前,相当故意地拍在了鸦非语后背的伤口上,咬牙切齿道:“是吗?”
她想看到鸦非语脸上流露出些除了淡漠外其他的情绪,或是痛苦,或是悲哀。
可她凝神看了许久,越是失望——鸦非语没有丝毫反应。
眼底还是淡淡的,一如什么也盛不下的冷泉,纯粹又干净。
易逢春越看越觉得心冷,抿了抿唇,道:“你……!你完全不会有任何感觉吗?你就不会痛吗?不会伤心吗?不会愤怒吗?”
话语间没有间隔,像是拼命想得到他的回答,或是一个带了温情的眼神。
可惜,没有。
鸦非语垂落纤长的眼睫,拢了拢身上的狐裘,更多地包裹住了自己的身体,留住了随着血液一并流失的提问,缓缓开口:“你和从前一样,喜欢多管闲事。”
易逢春愕然瞪大双眸,死死盯着那道背影。
他傲立在雪中,任狂风催折,仍旧在深处的地底里生根发芽。
无人能将其连根拔起,断其树干,却很轻松。
易逢春眼底说不上是什么情绪。她从小无父无母,是随着鸦非语一道成长的,她心中早已将鸦非语认定为了自己的亲人。亲人之间就应该是互相扶持的,如果鸦非语偏要这般一遍一遍地回避的话……
她也不介意用点强硬的手段,让她的师兄强行面对自己。
“师兄,你的徒弟如果知道了你受伤,会怎么说?”
“……”
鸦非语没回答,用沉默代替一切无用的话语。易逢春见状一喜,乘胜追击道:“你不是神仙,师兄,不是你一直被叫做仙人,你就真的把自己当成无所不能的神仙了。”
她缓缓走上前去,牵住鸦非语冰凉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早已失了大部分体温,她缓缓牵起,以拇指轻轻摩挲鸦非语手上的茧子,柔声道:“师兄,你是人,休息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