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重重落地,已经摔在了八角形的外面。
“Keu-man!”主裁喊停,又喊扣分,“Gam-jeon!”
场内从一片肃静变成一片喧哗,坐着看比赛的观众全部站了起来,等了这么久,叶家的徒弟一上场就被花家踹出局?这是怎么回事?
付青云当然也站了起来,今天原本他不想来的,因为会见到曾经的老师花咏夏。但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他也不再是那个口无遮拦的小屁孩儿,花咏夏毕竟还是自己启蒙老师呢。
但是从江言和金丞一起走进场馆的那一刻,他就觉得今天会是一场大战!从刚才两人分开的情况来看,金丞应该是早就知道了,所以压根脸上不意外。倒是江言,摆明了是直到那一刻才知晓一切,人都麻了。
现在怎么办?他俩还真打啊!付青云也想不出解决的方法。
青红双方比分0:3,2分是击中,1分是犯规。金丞自己站了起来,胸口疼得很。在现在的比赛规则下选手都不会这么使劲儿,点到为止,保留体力,江言这是真恨上了。
比赛还要继续,金丞不可能因为私人恩怨就故意输一场来给江言道歉,那样未免太对不起比赛,也不尊重对手。他黑带上是“合正”,背后是师父和师姐们。这么多人等着看花叶之争,哪有故意放水的道?他迎着江言的目光重新走回场地,比赛还没继续开始,两人隔着两米左右的距离。
江言的目光一冷再冷,冰得像没有温度,也像不曾有过温度,就像刚开学见到金丞一样。
他承认,自己在食堂那第一面就对金丞印象深刻,哪怕知道他人品有点问题,还是被莫名其妙吸引过去,在他的身上挪不开眼神。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半年时间从校内联赛打到了韩国,一场一场打下来,结果从同队打到了对立面。
江言两腿发沉,他觉得他眼眶在发热。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江言看着金丞的双眼,无法去想象这些天金丞都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听自己谈论比赛,提及师父。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江言深吸了一口气。
“Kye-sok!”继续的口令再次燃起,响彻场馆。江言挪动双腿,在规定的场地里寻找着他最佳的角度,一股火在胸口里越燃越烈。两人对彼此的打法都太熟悉了,当金丞的横踢扫来,江言可以轻而易举地格挡下来。
要怪就怪两个人对彼此太熟悉了。金丞的腿被格挡下来,立即后撤步,换了后腿发力横扫一切。江言即刻守住他右侧的上方,而金丞的腿再次变换了前后,真正的攻击从左方来了。
红色的头盔被击中。
江言感觉自己的脑袋在头盔里撞。
他和金丞的美好回忆也被撞了出来,昨晚的亲密也狼狈不堪地滚落一地,稀里哗啦地掉个不停。江言在回忆里冲入金丞的防守区域,金丞继续换跳步往后撤退,动如脱兔,完美脱离了江言手臂打击的范围。
两人的脸快速拉近那一刹那,江言终于解了为什么说好看的人会骗人。
随即江言也不客气地打出了一击里合腿,像是从天而降一个大巴掌,给金丞的脸打偏了过去!
越疼,金丞就越凶猛,似乎疼才是他追求的一切。他迎着疼痛而上,一击拳击打中了江言的胸口。江言的护具被震得摇晃起来,比分一翻再翻。
场馆内爆发起前所未有的掌声和叫好声,这就是他们期待的花叶大战!没有任何一个人选择放过对手,纠葛是早就融进了骨子里的,哪怕两个人是一起来,上了场还是“你死我活”。而他们的打法和技巧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全场男子最佳,花咏夏和叶合正是认认真真传授了全部,不光是给刚才的女孩子,也传了两个男生。
势均力敌,互不相让。说竞体精神都有些收敛保守了,这里头还有个人恩怨。
又一声欢呼声响起,金丞一个转身后旋踢,踢中了江言的头盔。江言连忙后退,脚后跟差一点点踩在边界线上,明明一局的时间就两分钟,现在才过了半分钟,却仿佛进入了黑洞里,被拉成了无限长。不止是时间拉长,每个人的样子都在江言的眼睛里发生了变化,扭曲了,颠倒了,褪色了。
比分在疯狂上涨,两人似乎都放弃了防守,只为了猛攻,有时候明明可以防住,他们却住了手,只为了能够多多争取一次进攻机会,打击对方的身体,痛击对方的弱点!
江言里合腿拿分,金丞后腿横踢反击拿分。江言前腿横踢拿分,金丞下劈反击拿分。江言推踢拿分,金丞前腿迎击拿分。江言前腿下劈迎击拿分,金丞后旋踢迎击拿分……
比分上涨的速度可怕极了,才过了1分钟已经翻过了25分,比分抵达了23:25。不止是这样,两人的打击力度都很大,方才其他人比赛,拳脚落在护具上都发出了闷闷的“噗噗”声,而他们不这样,是实打实的“砰砰”声。
但即便是这样,花叶双方选手的身体重心都没有被对方破坏掉,仿佛两个人在打互相克制的战术,矛盾相争。
他们的相争,归根结底就是花咏夏和叶合正的相争。他们的打法里是两个师父的特征和心血。
江言后垫步,花家最擅长的假动作一招晃过,金丞控制进攻距离,重新给自己制造进攻的机会。击打频率比普通比赛三局都快,可两个人都感受不到体力的流失,身体轻飘飘地飘荡着。他们都知道如何破解对方的一次进攻,也知道如何重建自己的二次进攻,江言忽然前腿勾踢,一脚勾掉了金丞的蓝色头盔,比赛这才短暂暂停。
等金丞重新戴好头盔的时候,江言尝到自己的护齿上有血。
金丞气喘吁吁,重新站好了侧向实战式,哪怕他此时此刻心脏骤停也会保持着这个站姿,这个跆拳道运动员一辈子不会忘掉的基础站姿。比赛仍旧继续,现场却有人觉出不对劲了,这一场比赛再打下去……可能不太安全。
青方选手的鼻子流血了,红方选手的嘴角流血了。一个被踢了鼻子,一个咬破了舌头。
花咏夏和叶合正也朝着台下而去,正规比赛点到为止,哪怕是20年前也没人这么打。
“不行,这样打不行了。”看台上,白洋也觉出了不对劲,“再这样下去人会出事!”
“快快快,找裁判啊!”陶文昌朝着下方疾跑。
主裁刚刚将两人强制性分开,金丞终于察觉到体力不行了,这是一种后知后觉的疲惫。他的脚尖勾到了江言的下巴,再接着一拳从天而降,像暴打一样击中江言的心口。江言被打得后退两步,金丞想要追击但虚飘了一下,两人像进行拖延战术,出现了一次贴靠。
贴靠在正式的比赛当中太常见了,可他们这场比赛中却是头一次。金丞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抱江言的可能了,赖着不走一样,隔着道服和护具,留恋不舍地与他拥抱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