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里也寂静无人。
只有野猫在偷吃祭品,听到有人来的脚步声后飞快地藏到看不见的地方。
司念怀里抱着花,走过一排一排成片的墓碑,一直走到角落里的那块墓碑前。
墓碑照片上是个女人,面容温婉美丽,看起来约莫四十来岁。
司念蹲下身把花放在墓碑前面,然后看着墓碑上照片,伸出手擦了擦。
她用手擦掉照片上的灰尘,然后吸了吸鼻子对着照片上的女人,说:“妈,我回来看你。”
墓碑右下角生卒年上的离世日期显示今天刚好是女人的忌日,九年前。
照片上的女人用微笑回答。
司念看着眼前母亲的样子,她脑海中拼命想要留住的记忆这么多年却好像不得不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褪色,有时候影子甚至好像开始模糊,又喃喃:“我好想你……”
有无名的小水珠一滴一滴落到墓碑前的石板上。
司念还记得那个时候,她亲手把母亲的骨灰放进这里的感觉。
永远失去的感觉。
在她本以为一切都会开始变好的时候。
司念父亲是个赌徒。
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的赌瘾,赌掉了家里的房子和积蓄,赌到整个家一贫如洗。
司念整个童年都是在时不时家里会有人来要债的惊怕中度过的。
每次家里有人来要债母亲总会把她藏在衣柜的最角落告诉她别怕有妈妈在,没有人会伤害你,后来母亲终于和赌徒父亲离婚成功,带着她租了房子,一边打工一边照顾她上学,两个人过得清苦但幸福。
尽管偶尔回来时,司念还是会看到母亲脸上有淤青和伤痕。
是她离了婚的赌徒父亲仍不放过她们,仍隔三差五地来找前妻要钱,要不到就打。
报警,警察每次也总是不痛不痒地申斥几句了事。
她看着母亲脸上的伤痕掉眼泪,可是母亲总会反过来安慰她没事,我们念念只需要好好上学好好长大,一切都有妈妈。
这样日子一直持续到司念十五岁。
直到有一天邻居们开始议论纷纷,说城南水沟里挖出一具尸体,死者是司念的父亲,因为欠了赌债在被人讨债中失手打死了,抛尸到水沟里。
后来警察又来找到她,做了基因比对,确实是司念的父亲。
司念还记得那天天气有多好。
恶魔终于不在,她段考考了年级第一,母亲刚找到了新工作,老板很好,薪水足够她们两个人。
她走在回家的路上脚步都是轻飘飘的。
那天妈妈上晚班。
司念在家里炒了好几个菜等母亲回家,迫不及待要跟母亲分享所有的喜悦,可是她一直等啊等,等到所有的菜都凉了,飞蛾噼噼啪啪地扑在灯管上,母亲还没回来。
她没有手机。
来的是警察。
警察告诉她司向梅女士今晚在骑电瓶车回家路上被一辆大卡车撞了,肇事时机逃逸不知所踪,你妈妈正在医院。
司念赶到医院。
医生说母亲生命垂危,要抢救,也要花钱。
肇事司机逃逸找不到人,没有钱。
医生和警察都让她来做决定。
司念已经模糊了那段在医院里的记忆,或许是太多的痛苦让她自我保护性的忘记,只记得后来时,自己在一家家借钱。
哭着,求着,甚至跪着。
跟亲戚,跟邻居,跟一切能借钱的人。
大多数人看她可怜都还是叹着气借给了她,然后摆摆手让她走似乎是知道她无力偿还,班里班主任甚至还给她组织了捐款,司念揣着那些拼拼凑凑借来的钱,去医院求一个希望,一个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