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算起来,她就算把这一口箱子都搬走,也远远不够的。
更别提,里头光是铜钱就有十来斤,她不可能带上这么重的累赘出门逃家。
苏昭昭只能在她能够带走的东西里,先捡银票这些轻便的装上,两锭金元宝塞进袖口,用碎银子把腰上挂着的荷包香囊都塞满。
只是塞满,不至于鼓囊起来惹人注目。
首饰头面里,只要最值钱的珍珠红宝、绿松石之类,能扣的扣出来,抠不出就直接掰折剪断。
剩下的,只挑纯金的,金子够软,不论什么花样手工全都不管,一点不可惜的用秤砣砸扁,压成纯纯的一团,方便携带。
娘亲的喜上眉梢小木匣,苏昭昭是最后打开的。
内里东西,苏昭昭都十分熟悉,其中最显眼的,就是一只结结实实的赤金石榴镯。
这是是苏昭昭的娘陪嫁里,最贵重的首饰。
娘亲曾对着年幼的苏昭昭说过,等她出嫁时,就把这只镯子传给她,石榴多籽,希望你别像娘这么命苦,往后能顺顺当当的生儿育女,多子多福。
苏昭昭甚至还清楚的记着,那时的她对娘亲的祝福浑身抗拒,一面大声说着“我才不要,娘你就不能给你盼点好事吗,”一面扭头就跑了出去。
想到从前,苏昭昭垂着眼眸,轻轻笑了笑,把镯子拿起来,试着套在自己手腕上。
镯口宽大,显得手腕越发纤细,随随便便就会滑落下来。
还不是苏昭昭现在能戴的尺寸,她拿手绢把镯子包起,单独塞在怀里。
做完这些,苏昭昭便站起身,干脆的从炕上跳了下来。
她显然是谋划了许久了,在袖口衣摆处都留了暗袋,能随身带着的都随身携带,搜罗了这么一圈,出门时,也只是在身后背了一条系好的小包袱,整个人还是双手空空,十分利落。
周沛天附身在苏昭昭体内,像看什么有趣的玩意一般,默不作声的完了她这一番忙忙碌碌。
直到她出了堂屋,在将明未明的天色里,借者夜色与火情的掩护,顺着老松翻过院墙之后。
周沛天才忽的开了口:
纵火且罢了,一时半日或许还不会被发现,可将钱财翻找成这番模样,苏昭昭自然不能再在伯父家里待的下去。
直到现在,恢复了精神了周沛天便又注意到,苏昭昭今日的打扮也很有些不同。
苏昭昭今天的确收拾的很利索。
她拆了辫子,用布带在头上扎了男子的利落发髻,一身簇新的烟栗绸布短衫,裤腿都紧紧扎在皂色短靴。
这是西威少年常见的打扮,都是她这些日子亲手给自个做的,服帖合身,不会像是穿了旁人的衣裳。
苏昭昭如今十三,因为打小就知道要锻炼身体,年前才抽了一截,只个子长得快,曲线倒还不大显。
加上她早有打算,坚持不修眉毛,又几年不带耳饰,耳洞长得瞧不见了,换上这么一身,再加上她落落大方的举止,丁点不显女态,任谁看都是个干净利落,又俊俏至极的白面后生。
将虽然已扑灭了火,却还是一派忙乱的苏家抛在脑后,苏昭昭迎着隐隐透出一丝天光的城门,头也不回,越行越快,越跑越高——
像是一只挣脱樊笼的囚鸟,即便前途不明,但只奔向自由的一刹那,就已足够她闪闪发光、雀跃欢喜。
她在跑动之中爽朗回答:“去南越!”
苏昭昭这三字回的简单,却让脑海中第二人格震惊至极。
城门已经近在眼前,苏昭昭的脚步慢了下来。
她垂下眼眸,低低开口:“我是想问你的,可你在哪儿呢?”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令周沛天的话头戛然而止。
“决定之前,我找了你好久,能想的法子都想过了,试过好多次。”
“我没能叫出你来,可现实已经不能拖了。”
“后来我就想,这可能是潜意识在提醒我,让我不要逃避,认清现实。”
“你只是我的第二人格,是我的朋友,可是说到底,我才是自己的主人格呀。”
“我不能真的把你当成一个人来靠望,往后的事儿,我得学会独立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