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不去嘴就算了,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抱着的是闻玉白的时候,心脏还突然突突突地猛抽了几下,兔子耳朵一下子就掉了出来,雪茸只能手忙脚乱地捂住脑袋,就此机会和闻玉白拉开距离了。
“……快上去吧!”也顾不得耳朵掉在外面,雪茸回过头来,兴冲冲地望向头顶的那扇门。闻玉白刚想着给他找点什么遮一下,一抬头,这大病初愈、站久了都能晕的病号,已经一口气冲到楼梯半腰处了。
“别一个人乱跑。”闻玉白赶紧快步追了上去。
为了尽职尽责地防止意外发生,临进门前,闻玉白还是和雪茸换了个位置,挡在前面探路。
门口和他们预料的一样,有着一排用来去除气味的装置。头顶处,一排幽紫色的微小火苗直指向他们的必经之路,从火苗下走过的人会被去除掉所有气味——和埃城地底的装置如出一辙。
雪茸拉着闻玉白的衣角,小心翼翼地穿过了这排装置,等他们周身的气味全部消散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不大的厅室。
厅室大概五六个平方大小,没有窗户,只靠着墙上一盏煤油灯勉强照明,看起来十分压抑。
厅室的地上铺着一张有些老旧但还算干净的地毯,地毯上,散落着一些翻得掉色的童话书,还有一些孩子们爱玩的小玩具。
闻玉白低头抱起一只皮球——上面用蜡笔画着一只歪歪扭扭的笑脸,和档案室里吓他的不是一只球,但确实出自同一个人手里。
看来,这里的确是那捉弄他们的家伙的老巢。
简单在厅堂内检查了一番,两个人继续向前走着。塔顶的隐藏空间比他们想象中容量更大,内部结构也要更复杂些。
往深处走,经过一个狭小的走廊,走廊的左右两侧各连接着一个上锁的房间。
雪茸随机选择了一扇,掏出铁丝三两下一怼——“咔!”锁打开了。
“原来在这里。”看到门内的场景时,闻玉白忍不住道。
摆在他们眼前的,是他当时怎么找也没找到的真正的“药房”。里面林林总总放着十几排铁柜,按照标签严格地放着许多针剂、药剂。
仔细看那些名字,有很多是大陆内部明令禁止的违禁药物,有的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过,却在这里排得满满当当。
闻玉白想到了老院长马丁·帕德里克档案上的内容,立刻反应过来:“走私。”
雪茸:“什么?”
“孤儿院刚搬过来的第二年,马丁·帕特里克因为走私罪被捕入狱。”闻玉白说,“应该就是指的这些东西。”
在大陆,贩卖、私藏违禁药品的罪名,远比走私更要严重,这人一定是冒着巨大的风险,将这些药品藏在普通走私品中偷渡回大陆。
这些药物是用来做什么的?即便是冒着断头的风险也要运到这里?两个人没有什么头绪,只能继续探索其他的房间。
推开对面房间时,两个人不约而同皱起了眉——面前的房间不大,正中央摆着一张可以放平的躺椅,躺椅上盖着白布,应该是一个简易的小床。床的旁边,摆着一排排锃亮干净的手术刀、一把把不同型号闪着寒光的锯子、镊子、钳子、锤子……还有许多没见过的仪器,和泡着不明液体的瓶瓶罐罐。
里面所有的东西应该都用幽火处理过,没有留下任何气味,各种各样的器具也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可四处分明都透着叫人作呕的阴森恐怖。
那群孩子究竟在这里遭遇了什么?这群人把他们抓来这里到底是为了干什么?这些事情和所谓的“生产火焰”有没有关联?两个人都在思考这些问题,却又都不敢轻易开口。
看见雪茸的面色又变得不好看,闻玉白伸手把他拉出门:“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在找到真正的答案之前,走马观花也是未尝不可。雪茸转过身来,蔫哒哒地跟在闻玉白的身后。
看他这副没精打采的样子,闻玉白笑了笑,问道:“怎么了?大陆头号通缉犯也有被吓到的时候?”
雪茸抬起眼睛,还没能收回来的兔子耳朵抖了抖,嘴硬道:“我这是病还没好全!”
闻玉白顺着他的话点头:“好好好,带病上岗,真是辛苦你了。”
果然,跟他说两句话、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雪茸的状态立马就好了起来。
闻玉白侧目扫过他的脸,接着又撤回目光:“我一直有个问题很好奇。”
雪茸回过头来,透彻的眼睛里跳着两簇小小的火光:“嗯?”
“像你这样的……狠人,会为了别人的苦难而伤心难过吗?”闻玉白的声音轻轻的,落在狭长的走道里,像一串洒在井中的铁钉,“比如埃城地下的受害者、薇薇安和贝姬、还有……这些孩子。”
雪茸的脚步顿了顿,接着继续平静地向前迈着:“这是什么问题?”
闻玉白以为这人又要说什么“别人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们的苦难又不是我造成的”,诸如此类人神共愤的畜生话,可没承想,他却轻轻来了一句:“我的心又不是铁做的。”
闻玉白有些讶异地望向他,烛光将那人的轮廓描得有些发虚,像是个快融化在夕阳里的影子。
直到这时候,闻玉白才察觉到这人内心有种微妙的别扭——他或许确实是个极度理智的人,会为了目标和利益果断斩除一切情感上的阻碍,但这不代表他没有同情心、同理心,更不代表他在做决断的时候,不会感受到痛苦与纠结。
果不其然,一说到这样的话题,雪茸整个人都变得有些不大自然。闻玉白忽然觉得他有些幼稚,从某些方面来说,他也只是个连自己的情绪都捉摸不透的孩子罢了。
闻玉白决定率先打破这个尴尬的局面,于是转过头伸手撸了一把他的兔耳朵。如他所料,雪茸立刻全身僵直,脸到脖子根一下子唰得通红,一边躲着还一边喘着气,睁着眼睛瞪他,眼眶里都快溢出眼泪来。
闻玉白直直盯着他的脸,脑海里很畜生地闪过一句感叹:……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