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以后叔叔婶婶会照顾你的。”
很多很多人都在他脑子里同时开口讲话,枪声,哭声,击打声,玻璃碎裂声同时响起,像是在放一场灾难大片。
很乱,很吵杂,声音混在一起,忽高忽低,忽远忽近,似是低喃,似是吼叫。
突然,这些声音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与黑暗,如同黑洞吞噬了一切,时间空间的概念也不复存在。
黑暗中,他的听觉被放到了最大,他能听到自己每一次呼吸与心跳的声音。
心脏还跳动着,他还活着,活在滋生恐惧的黑暗中,真切地感受着死亡在一步步朝自己靠近。
因为从小身体就不好,他很早就想过关于“死亡”的话题。
爸爸、妈妈、小咪,还有书柜上以标本的方式留下来的小动物,生命的最后一刻,会感受到死亡吗?
他想要去抱一抱妈妈和爸爸,想从这个狭窄又阴冷的地方出去,可他不能动,不能发声,也流不出眼泪。
他害怕极了,如坠深渊,浑身上下都在发抖。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段很熟悉的旋律传了过来。那歌声轻柔舒缓,像极了以前妈妈偶尔来哄他睡觉时会哼唱的那首歌儿。
随着旋律响起,他看到黑暗中开辟出一道缝隙,光从缝隙中钻了进来。明亮的光斑驱散了寒冷,也安抚了在那黑暗中如浪潮翻涌的恐惧与不安。
他看清了自己正身处一个狭窄的箱子里,面前则是一扇被打开的门,那光是从门缝中透进来的。
门缝越来越大,他看到门外的人影也在不断变化。
最开始,是穿着制服的陌生面孔,后来又变成了刚认识的小伙伴,紧接着又是姥姥、小姨的模样,最后居然变成了他自己的面容。
他看到门外的那个自己将手探了进来,很小心地将门里的自己捧在了手心中,带离了那个又黑又小的箱子。
“要活下去!”那是妈妈将他塞进柜子里前哽咽的声音。
“孩子还活着!”他听到将他从衣柜里抱出来的人惊喜地呼唤着其他人的声音。
“还活着。”最后,是白天时自己将小奶猫从玩具屋中捧出来时说的声音。
他变成了小奶猫的视角,看到门外的自己潸然泪下,很珍惜地将自己抱进了怀里。
他还活着,可以哭,可以笑,可以再见到阳光。
此时此刻,他真实地体会到了这一点。
黑暗被完全消失,他也不再是小奶猫的视角,而是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坐在家中客厅的沙发上。
爸爸妈妈一左一右紧挨着他,狸花猫就趴在他的腿上,舒服地眯着眼,垂下来的尾巴一摇一摆,悠闲惬意。
“妈妈,我今天哭了。”他低着头,像是在承认错误,“哭了好久,我是不是不听话了?”
他还记得妈妈最后的叮嘱,不可以哭,也不可以出声。
他一直记得,一直遵守,哭声一直堵在喉咙,堵在胸口,不敢泄露出半点。
只是今天,种种情绪叠加在一起,他再也忍不住了。
“可以哭了,宝贝。”女人将孩子搂进怀里,轻声告诉他,“已经可以哭了。”
于是,明知自己身在梦中的小朋友还是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爸爸妈妈,在他们的怀中大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