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么,我只能讨厌,我也恨不起来……他们待我很好,真的很好……可有时候我又觉得,他们只是待我好,却并不在意我想做什么,我想要什么,我……我……这算什么呀……”
说着,宋千淮也有些语无伦次,一番话说得颠三倒四。
可千淮是听得懂的。
千淮手上使了力气,将魂幡插在雪地里,扑身上去抱住了面前这个有些颓败的自己。
这个怀抱并不坚实,也不温暖,却是僵直了几日的宋千淮所能倚靠的惟一一个支点。
宋千淮愣愣的看着面前一小块光滑的衣料,余光里是这个衣饰有些奇怪的女人耳边垂落的一缕落了雪的青丝。
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那样,宋千淮尝试着将自身的重量托付在面前这个有些单薄冷硬的怀抱中。
是……梦么?
闭上眼前,宋千淮这样想。
黎民祠前,一尾蜉蝣依附同样无根的浮萍。
似乎能席卷一切的风雪,也无法驱散两个再脆弱渺小不过的生灵相拥所诞生的温暖力量。
“办不到也没关系。”千淮拥着怀中那份纯粹而天真的少年心绪,轻声道:“痛苦也没关系,讨厌也没关系。”
“这些事情都会过去,我们都会过去,等新的太阳升起来,等我们终于找到,我们能够办得到的事情。”
宋千淮眼睫轻颤,低声问:“会有么……我们能办得到的事情。”
“会。”
千淮肯定道:“这件不行,还有别的,总会有我们能办得到的事情的。”
“所以,哪怕有些痛苦,这些年光,也辛苦你了。”
“再等等看。”
太阳会西沉,煊赫鼎沸也会变成云烟。
没有什么事情是不会变的。
人不能永远办得到任何事,那么同样,也不会永远办不成任何事。
千淮没有告诉十四岁的宋千淮的是,熬过这个漫长的冬天。
她会在十五岁及笄礼后破格进入长老堂,成为宋氏一族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族老,司人事,掌刑罚,风头无两。
她会遇到一个复杂的朋友,让她一无所有,也让她终于自由。
她会离开这座名为黎民的祠堂,去看真正的山河众生相。
她什么都没有说,因为这些都是后来的事了。
眼下,这场风雪就是她眼前心中的一切。
千淮不能做什么,只能用自己同样消瘦的身体将她拥紧一些,再紧一些。
“再等一等。”
她一遍遍的重复着,感受着怀中冰冷的自己渐渐回温,感受着风停雪消,感受着眼前黎民祠内万千烛火明灭,一点点看不真切。
感受着一些仿佛被抽离的部分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
再等一等,她想。
雪要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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噬魂阵内,锤凿山中。
纪怀生面无表情地掏出身上带着的火石,将坑底点亮了些。
方才只顾着搏命,想一脚把小纪怀生踹进附近自己印象里的陷阱,谁知这小兔崽子一发狠,将自己也拖了进来。
“停手。”
纪怀生有些烦躁道:“有完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