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怀生的眼神转移至地上闪烁着寒光的箭矢,手指微动。
你死我活的事情,先杀了再说!
事实上,对于大部分人惯常的思路来说,“杀死曾经的自己”这种桥段,听上去就很像是破局之法。
而噬魂血阵,恰恰鸡贼在这里,越是激烈的抗争,越是顺利地胜出与自己的对峙,便会越深陷血阵最终成为养料。
不杀不行,杀了更不行。
小纪怀生看着招呼也不打,抄起箭矢就冲自己扑过来的纪怀生,脸色难看地飞身躲过,也拔出地上一支箭矢捅过去。
死了也要拉个垫背。
小纪怀生被纪怀生打中,顶着一脑门血,眼看自己的箭矢刺不中,张嘴就要咬断纪怀生的脖子。
纪怀生拿手去挡,一脚狠狠踹在面前小孩的腿窝。
纪怀生无比熟悉自己一贯的心态和做法,并不放松警惕,你来我往撕打在一起,不是什么高手过招的场面,毕竟从前锤凿山里,大家都是自生自灭,也没什么人正经教功夫心法,全靠自己摸索。
从前纪怀生在锤凿山讨生活,靠的就是阴招儿暗算。
如今放到明面上打,自然不会有多好看,两边都带着击击毙命的不留情面,一时间场面就有些血腥。
“你去死吧!!!”
小纪怀生一次次被踹远,又一次次扑上来,尖声嘶吼道。
————
……好大的雪。
一处古朴庄严的府邸内,画栋雕梁,奇山异石,游廊宛转间,路那头渐渐显出一座似宫殿宏伟的厅堂来,檐角隐在漫天的风雪中,屋顶瑞兽引颈向天穹,端的是肃穆大气。
千淮从迷雾中走出来,就拐进了游廊,迎着风雪一路前行,面前便是这大殿。
殿宇门户洞开,内里穹顶墙壁绘的是一幅山河黎民众生相,大气磅礴,巨大的香案前,密密麻麻的牌位排列整齐,千百盏安魂灯烛火苗摇曳明灭,在室外满天风雪中显得更是迷离扑朔,像千百只盯着人看的眼睛。
宋家,黎民祠。
可这地方,连同整座府邸,都早在宋氏灭门之后,被百姓打砸一番,由晏明王肖凤舒下令烧了。
千淮停下脚步,后背有些发麻。
大约是身上衣衫太薄的缘故罢。
同样不太清楚噬魂血阵底细的千淮,似乎瞧见殿外风雪中,有一道跪着的人影。
风雪迷离,影影绰绰,也瞧不真切。
出了游廊,千淮有些吃力地拄着魂幡在积得很厚的雪地前行。
雪漫进鞋袜里,是刺骨的寒凉。
待再走近些,千淮方才明白过来。
雪地里跪着的,是个看起来年岁不大的女孩,不饰钗环,青丝如瀑,一身寻常衣料胡乱裹着有些消瘦的身躯,那般大的风雪,却跪得笔直,连头也未曾低过一瞬。
那是十几岁时候,还没成为族老的宋千淮。
“……是谁。”
年少时的宋千淮,得宋氏家学传承,心法修为俱是上乘,几乎是在千淮拐出游廊的瞬间,宋千淮就察觉了动静。
只是千淮因着腕上一对缚灵环,周身毫无灵力波动,加之拄着魂幡,不回头看,只会觉得是位寻常老者,因此宋千淮的语气倒也还算不上警惕。
千淮安静站在宋千淮的身后,一时间默然。
从小受到家族鼎力培养的自己一向簇拥者众,入族老掌管人事刑罚后更是以自身为法度,从来挑不出错处的。
记忆里,风雪中殿外长跪,只有过那唯一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