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里看着不真切,岑宁兮抬起手来想要碰自己的眼睛,可举到了一半的位置又落下,眼球微微转动,去看自己的手指尖,指甲的缝隙里还余有尚未清理干净的、棕褐色的血迹。
岑宁兮喃喃道:“哪里有……”
话只说了一半就止住,嗓音哑得过分,岑宁兮皱起眉头,被单被他抓作一团,看起来同他本人一般狼狈。
看向岑宁兮的眼神中带着试探性,代许焰问他:“镜子吗?”
反应还是慢半拍,岑宁兮把手里拿着的光脑拿起来,要还给代许焰,点头:“对。”
“卫生间。”代许焰接过自己的光脑,随即迅速答道。
手撑着床铺,喉间溢出闷哼声,岑宁兮试着一点点把自己往外挪,踩下运动鞋后跟,趿拉着要往病房里的卫生间走去。
代许焰见他一副虚弱的样子,还是不放心,上手要去扶他,却被岑宁兮推开。
低着头不去看代许焰,岑宁兮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什么精神说:“我自己可以。”
“……好。”心中尚且犹疑,但代许焰还是站在半步外的距离,看岑宁兮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随时准备着上前去扶。
卫生间门推开发出吱呀声响,岑宁兮握住金属材质的门把手,站在门口处缓了片刻后,才继续往里走去。
盥洗池两侧的白色瓷砖冰手,顶光反射在白色的瓷砖上有些晃眼,不清楚是不是因为昏迷、自己才醒的缘故,胃部泛起阵阵的疼痛。
没来由的一股恶心感,岑宁兮抓着自己胸前的衣服,下意识拨开了水龙头,听水流冲刷在池底,闹出哗哗声响。
代许焰站在卫生间的门口,关切地望着他。
水流激荡起白色的泡沫,岑宁兮盯着盥洗池底部不敢眨眼睛,晃晃头,试图去控制自己的呼吸速度。
盯着水柱,岑宁兮慢慢抬起手来,将手指放在水流底下冲洗,好像有点冷,于是下意识地瑟缩。
一点点去抠挖指甲缝里已经干掉凝固的血渍,淡淡的棕红色混在透明的水中,只是眨眼,那点颜色就不见。
保持把手放在水流下接受冲洗的动作没有改变,岑宁兮表情麻木,就是很突然的,他记起来了一点以前发生的事情。
岑纪远说是因为生病,所以岑宁兮忘记了小学时候的事情,妈妈在他五年级的时候因病离世,宁雪没有拍照的习惯,留不下来一张照片,唯一给到岑宁兮的只有她的姓氏,放在岑宁兮的名字里,祝他安宁,是父母珍惜的小孩。
好在岑纪远给到的爱足够多,让他不觉得只有一个长辈陪着是孤单难堪的事情。
压在精神图景之中的记忆碎片都是被他忘记的曾经,只是女人的面容被遮掩,岑宁兮皱着眉头、用力抬头,想要去看,却总是瞧不清楚。
手下垂,碰到盥洗池的底部,长时间的不眨眼闹得人眼球也跟着刺疼,岑宁兮慢慢抬起头来,就和先前看那张照片一般,和镜子中的自己对视。
惊心动魄的一抹紫色。
胃是情绪器官,疼痛总是与悲伤伴生,注意力从瞳色离开,岑宁兮看挂在自己面颊上的泪痕,不清楚是在什么时候流下的眼泪。
做梦是一件太累的事情,回忆也是。
镜子里的代许焰已经背过身去,岑宁兮想:原来抽泣声是被流水的声音所掩盖。
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眼眶周遭的红色是最明显的证据,岑宁兮缓缓吐出一口气,又一次捧水,打湿自己的面容。
走出浴室门,岑宁兮看向代许焰:“我好了。”
代许焰转过身来:“刚刚我想试着给你做精神疏导,但是你的屏障……”
他顿顿,随后如实说道:“我打不开。”
岑宁兮闷闷:“哦。”
不清楚现在的岑宁兮是什么情况,代许焰再度开口问他:“那你现在需要吗?”